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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捏着银子的力度重了几分,用力到指节都开始“咯咯”作响,完全不顾自己手上拿的是怎样的奇宝。闻瑜道那看起来普通的银子居然能改了别人的心思,让别人对自己产生特殊的感情,说来不是什么多有用途的东西,听起来倒像是苗疆女娃娃追男人的手段,可当计划是接近某个人,和某个人套近乎的时候,这玩意儿的妙用可就大了——如此机巧,怎地在一个风流鬼这儿翻了船?
而自己又为何会在一计不成打草惊蛇之际依旧紧跟着那人呢?
“你说,”他又松开手,把玩着那两锭银子,似是随意地说,“会不会是这次我带的解药不够,被摄了心神的是我?”
末了又感到可笑似的摇了摇头,哼了一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把银子放回桌上。
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连自己都不相信,他还能去相信谁呢。
“刀鬼。”闻瑜喃喃自语,回想起今天他看到那英俊的男人对着各种女人口若悬河的模样,又想起秦盛坐在地上朝他笑的画面——这个男人平时似乎总散发着一种吊儿郎当到近乎亲切的气质,应该很容易就能让人忘了他其实是一把极其冰冷锋利的刀吧?
秦盛抛出小刀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闻瑜仔细想来,记得那刀风极冷,几乎利成了冰,可却没带一点杀气。
一丁点儿也没有。
闻瑜自己沏上一杯茶,然而温热的茶水也没能温暖他冰冷的手心。刀如何掷出的,刀风是如何撕裂壮汉肩膀的,刀又是如何擦着壮汉的脸飞过的,细想之下竟让人手脚冰凉,他将那段画面在脑海里嚼了又嚼,越是深想越是心惊。那一刀非但算准了刀风几时破开壮汉的皮肤,还准确地预测了那人的反应,连他矮下身子的程度都算得一清二楚,一切都在那看似随手的一抛中完成。闻瑜挫败地发现就他刚才粗浅草率的推断实在是错误——他若是拼尽全力和秦盛面对面的切磋,两败俱伤大概只是最好的结果。
其实太过苛求自己了,闻瑜擅使毒,擅媚术,擅暗器,擅各种旁门左道,而这些能力都不是光明正大打斗时能起的上大作用的能力,光明正大这个条件本就对他不公平。
闻瑜也明白这点,然而实在是越想越不甘心,他恨恨地抿了一口因为长时间思考而早已冷却的茶水,刚才还勉强平静的脸终于彻底扭曲了起来,随即便听他咒骂一句,端起茶壶气冲冲地走到窗边,打开窗子把茶壶狠狠地扔了下去。
这种恶心的茶渣味,哪怕是刷锅水也比这个强上几倍吧,那个死胖子到底是从何处找来这种极品茶叶的?
闻瑜心情恶劣的想着。
他本就是脾气暴躁之人,欲与秦盛套近乎这才在他面前装着翩翩公子,独自一人时本性就暴露无遗,忍耐?闻瑜是不懂这种词的。
他心情不好,刚把茶壶扔下去没多久,就听敲门的声音,闻瑜一脸不善地走到门前,然后瞬间扮成了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轻轻打开门,就见秦盛端着一个茶壶站在他面前。
秦盛像是喝了酒,一股酒气随着门的打开涌向了闻瑜,闻瑜被这措手不及的袭击弄得心情更加恶劣,面上却只能带着那贵公子一般的温和。
秦盛举起茶壶笑道,“闻公子,你的东西掉了。”
闻瑜也笑笑,“啊,对,一个不小心……我还道为何没听见碎的声音,以为是掉进了草丛里,原来是被大师捡到了。”
秦盛摆摆手,“不是捡到,我经过的时候差点砸着我的头,随手一接就接着了,闻公子下次还是小心,一般人那可就是一条人命的事了。”
闻瑜赞同地点点头,脸上似是羞愧地飞起红晕,他小女儿似的拿袖子挡住了脸,道,“我……我当真是失手,下次就不会再在窗边小酌了……倒是大师,怎地半夜三更还在外面游荡?还是早些休息。”
秦盛脸色一变,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苦哈哈的,闻瑜甚感好奇,他也不隐瞒,“我去还帕子了,不瞒你说,三更半夜的闯人家黄花大闺女的院子,还差点被当成登徒子采花贼呢。这不,”他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一块香帕,“跑了全城,还了二十三家,可还是有一个认不出是谁家的。”
闻瑜点点头,快速地瞄了一眼那块帕子,秦盛把茶壶还给他,也不欲多言,笑了笑,“那么我先告辞。”
便自觉地关上了门。
闻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眉眼间尽是阴霾,他转身,一眼就看见桌子上那两锭银子,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那块帕子……像极了三凶狐媚的“请帖”,他不信刀鬼没看出来。
这个刀鬼想干什么?
下午还是一副敷衍的模样,为何要在走廊叫住他,又为何要在半夜敲开他的门?
还茶壶?闻瑜自然是不信的。
☆、第七把刀
闻瑜猜的没错,尽管秦盛对于诸多江湖规矩不甚了解,但这人人皆知的三凶狐媚的请帖却还是认得的,他也的确不是为了去还什么水壶茶壶的才半夜敲了人家的门。
秦盛把那块香帕摊开在手心,艳红色的香帕镶着金边,中间绣着一只正四处张望的狐狸。那狐狸绣法极特别,似是用的钩针,可又不像,似是使的平针,可也不是,就那么怪异地勾勒出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狐狸来。
狐媚的请帖啊……
秦盛摸了摸下巴,半是不正经地嘀咕道,“传言狐媚美色天下无双,见他之人无不想自荐枕席,只有七凶花娘能与他一较高下,这美人儿的请帖怎地送到了我这儿来?莫不是……和那些大闺女小媳妇儿一样也看上我了?啧啧,这只发(和谐)骚的公狐狸。”
他占着嘴上的便宜,又想起闻瑜那张脸,拿到帕子时就疑心他就是三凶狐媚,可刚才他看见自己手上那条帕子的时候分明也惊了一惊——是演技高超还是真无辜呢?
秦盛自言自语,倒是依然保持着他那略有些痞气的笑,然而一双眼睛却分外锐利。
无论如何,这个叫闻瑜的有古怪。秦盛回想起刚才说话时的场景,大半夜的穿得那么整齐,是想等会儿做些什么?
又或者为了何事夜不能寐?
秦盛揉揉脑袋,闻瑜的房间很是整齐,甚至能说的上是没有丝毫人气,窗也开得很大,桌子上摆着两锭银子……似乎没有哪里特别不对,但又似乎哪里都透着一种奇怪的意味。
他弄不太明白闻瑜想做什么,难道是自己多心了?他不过是个普通的贵公子?
可这人看上去就像个凭空出现的精怪,美得诡异,意图也诡异。
江湖人都知道刀鬼这人,然而知道刀鬼性风流的大概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他这个风流人和这么个美人儿,以及下午那阵怪异的心动还有这块香帕联系在一块儿,可就让人感觉有些无巧不成书了。
“可惜可惜。”秦盛把帕子团成一团,声音有点冷地低声笑道,“我对男人可没什么兴趣,再怎么美下边儿也多了二两肉……想让我男牡丹下死?我不怎么乐意啊。”
也不知说的是那狐媚还是那闻瑜。
半晌,他又把那香帕展开,江湖道这狐媚的请帖就像阎王的令,给了谁,谁就命不久矣,就像一凶的黄泉剑,二凶的勾魂蛊,就像他的无名刃,还有其他所有江湖七凶的代表物。虽然他依然对自己位列江湖七凶这事儿颇有微词并且绝不承认,但其他几位的确都是满手血腥的大魔头。
秦盛思索了片刻,凑近香帕嗅了嗅上面的气味,一股沁人心肺的香气顿时钻进了他的鼻孔,他头一晕,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幅淫(和谐)靡旖旎却又十分模糊的画面,其中男人女人的浪荡欢笑在他耳边聒噪不堪,那些淫(和谐)浪的场景让他这个久经人事的人都脸红心跳,却又半天不知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片混乱之下,半晌才回过点儿神来。他犹兀自晃着脑袋,耳根红地发亮,突然“锵”的一声抬手抽出自己的刀,迷迷糊糊地就要朝自己砍去。
即便是秦盛眩晕了,这一刀也依然分量十足,刀带出的尖啸尖利地冲刺起他的耳膜,冷冽的刀风刺在他脸上,他眸中清醒一瞬,头重得像是灌满了水,他只得勉强侧头躲开那刺人的锋芒,然后耳朵一痛,刀擦着耳朵脱手掉了下去,秦盛咧了咧嘴,对于到底还是出血了这事儿表示小小的遗憾,可眸中终于清明一片。
“还真是狐媚的请帖……娘的。”秦盛随手一擦耳朵上渗出的些许血迹,毫不在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