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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宸,你看,最后你还是逃不过我的掌心,不是吗?
☆、第十章
“司阴大人,您不能进去。”浮舟伸开手臂,拦在门口。
东庭面无表情的注视十丈之外的千缘殿,漠然道:“为什么?”
浮舟不安的打量着东庭身上破损的衣料和遍布的血迹,极是小心的答道:“师父、师父说最近无论是谁,都不准进去。他不想见。”
东庭“哦”一声,点点头,望着千缘殿里闪现的那一片白色衣角,说:“那行,他不想见我,我就进去见他。”
“可、可是……”浮舟着了急,又要上前去挡。东庭冷冷扫他一眼,道:“若是不想魂飞魄散,便滚远些!”
那个瞬间,浮舟明确看见了少司阴眼中翻腾的杀气。
在他的印象中,少司阴东庭从来都是很好说话脾气温和的人,而这一眼竟让他一下子心生巨大的恐惧,不由往后缩了一缩。
东庭身形微动,眨眼间就进了千缘殿。徐子昭却一眼都不看他,安安静静放下手中鸳鸯谱,抬脚便往内堂走。
东庭急怒攻心,想也不想挥拂袖就朝徐子昭追过去。
“简卿你站住,我有话要问你!”东庭急切的追上前,一把捉住徐子昭的手腕:“你到底——”
“少司阴,自重。”
还是那样白皙细长的手,如果再摸上去,那上头温热质感想是依旧未变。
只是此刻,徐子昭左手扣住三指,中食二指并拢,带着其上小小一团光晕直抵东庭咽喉。
原本被撩起的细竹帘因徐子昭的动作又重新落下,在半空之中晃了两晃。一阵风自后头的庭院里刮来,拂动了徐子昭退至手腕的那一截白绸衣袖。
徐子昭淡然着一张脸,琉璃似的眼瞳里倒映出东庭错愕的模样,眉眼间依稀有半分困惑。
无心无欲无色瞳。
脑中蓦然想起卷轴上那一句关于琉璃无相花所化仙灵的描述,东庭只觉浑身如遭雷击。
罗睺的话言犹在耳。
东庭那时虽听在耳朵里,却一个字也不信。
——不管是那时候,还是现在,他全都不相信!
“简卿,”东庭极力克制着眼前的晕眩,颤声开口,“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
“记倒是记得,”徐子昭静静地说,“可是我不懂。”
“我记得我那时候应该是喜欢你的,”他说,“可在我现在看来,却很不明白为何。就好像,看着往生镜,镜子里的情形我全部都懂,但却是隔了一层。我无法体会。”
东庭欲言又止,喉间一片苦涩。
扣住徐子昭的手松了又紧,最后终于无力垂落。
“少司阴,我很抱歉。”徐子昭收回手,撩开身侧竹帘。
东庭怔忪看着他走在九折桥上的背影,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尽数抽空,身上的伤剧烈的疼。他蹒跚着脚步,逃也似离开了月老府。
东庭养伤四天,神情始终黯淡,拒绝开口说话。
萧子弥在第二天来了一趟,凝视他半晌,道:“罗睺死了。”
也不顾东庭是否在听,他接着说道:“就在你走之后,他一把火烧了那屋子。但是,似乎在那之前,他就把自己杀了。”
“没想到蟠错丝会在他手上,当时在少司命府中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萧子弥絮絮叨叨的说着,直说了大半日,东庭却还是那样木然的样子。
萧子弥叹口气,对着东庭沉默一阵,低声道:“你得空了就去长安城边上的那个院子一回吧,看看是不是落了东西。”
东庭仍是一动不动,萧子弥无奈摇摇头,走了。
后来过了很久,东庭才去了那座院子。
长久无人打扫,残叶飘得到处都是,枫木走廊上脏兮兮。
他伸手推门,“扑簌簌”落下一阵灰,一股陈旧的霉味迎面而来。
他将窗户一扇扇打开,站在原处发了半天呆,抬眼不远处长案上的酒壶,他迈步走过去,拿起,轻轻嗅了嗅,却是连一丝酒味儿都没有了。
屋角的漆瓶里插着两枝黑瘦枯枝,上头的腊梅早缩得像是一团旧丝。
神色恍惚的往后走,他杵在卧室门口,呆呆环视室内。
床榻上整齐叠着锦衾,可惜落了不少灰。那时,徐子昭每天都和他躺在上头,徐子昭看竹简,他就在一边烦他。
北边靠墙的箱子里,应该还有他们二人的衣物和那根线。
东庭踏进室内,蹲□,茫然的伸手将箱子打开,在整齐叠好的衣料中无意识的埋头翻找。
一件件衣服被推到边上,他的目光最终滞留在一件青衣之上。
那衣服是徐子昭的,上头,搁着一截红线。
也不知那摊主是用什么染的,两年之后,那线竟还是红得刺目。
那年的七夕……
东庭苦笑甩开这念头,伸手欲将那截线拽起来,却未料一下子竟未全部拽出。
隐没在青衣之下的另一端,似乎还连着什么。
东庭愣了一会儿,犹疑着将薄软的衣料揭开,目光在触及衣料下的那样东西的瞬间,他整个人动弹不得。
——姻缘签!
他呼吸滞阻,忽然很想要逃开,但最终,他还是选择将那一双漂浮着金光的玉签子拿起。
岂料颤抖的手指甫一接触姻缘签,便有巨大的压迫之感席卷而来,东庭不得不闭眼,曲臂挡在面前,却不料睁眼便见到徐子昭。
“你……”东庭怔怔的望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
他和徐子昭此时同处千缘殿,周身是密密牵连的无数姻缘签,只消一个细小的动作,就会有大量的金色粉末洋洋落地。
徐子昭站在他面前,面上的笑容和他记忆中的一样祥和。
“寻兮,”他低语,细瘦指尖抚上东庭的脸颊,“我很想念你。”
东庭眼眶发热,刚要张口,周身的情景却骤然崩塌!
还是那间卧室,久无人居。
——哪里又来的徐子昭!
东庭愣愣想着方才的境况,手中传出一声轻响,他急忙低头,只见那双玉签从中裂开,温润光泽渐渐黯淡下去,原本环绕其上的七世缘亦一星一点的消失。
太虚幻境。
东庭喉头发紧,眼前忽的一片模糊。
简卿,这就是,你最后想告诉我的吗?
箱底,柔滑的青衣上浸染开一团团深色水渍,像极了太液池的颜色。
罗睺的话,一个字也没错。
没了心的徐子昭,脸上的神情显得一日比一日淡漠,似乎此间除却月老府之事,与其他再无一丝挂碍。偶尔东庭与他擦肩,他也不过是走自己的路,眼睛都不斜一丝,倒是跟在他身后长高不少的浮舟会偷偷飞快瞥他一眼,目光甚是复杂。
天枢府有新的司命上任了。是一对孪生子,听说是无极神君座下弟子。至于其他的东庭并不清楚,只不过有时候碰到了,会客气的打个招呼。
西池院他已经很少回,毕竟在凤仪灵君之前,他是黄泉道的少司阴。
阿福他带在身边一直带了七十来年直到阿福寿尽。在没有白天的地府,他有时会坐在冥殿的屋顶上对着头顶永远不会落下的月亮发呆。
——这情形不时出现,而多年后,在成为新任月老的浮舟不发一言送来一支枯萎的琉璃无相花时,他更是失魂落魄,一连在月下枯坐了多日,整个人身形消瘦,憔悴不堪。
阿福百无聊赖坐在他身边,打个哈欠,间或吃一口脂粉做的炸鱼。
萧子弥站在冥殿下,望着东庭,对身后的豫川怔然道:“我一直知道徐子昭活不过三百三十年,而他和东庭在一起时,他所剩时日不过二百年……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但若是没有北宸一事,东庭是不是也不会像如今这样?”
豫川只是摸摸他的脊背,不置可否,说:“东庭会好起来。”
又是一年七夕。
徐子昭同往常无二的站在大殿里对簿子,手上的动作紧了些——每年这天他都忙得很。
高耸的大殿里满满当当都是漂浮着的金粉和玉签,徐子昭独自一人置身在其中,一身白衣更显寂寥冷清。
浮舟从门外走过来,声音怯怯的:“师父。”
“做什么?”徐子昭头也不抬,口吻淡漠。
“收拾院子的时候,我捡到了这个,”浮舟小心翼翼的打量他,“我记得这个好像是您的……”
摊开的掌心里是一枚嵌银丝的乌骨发簪,做得不错,只是沾了不少灰泥,像是被遗落了许久,原本应该很润滑的骨簪上坑坑洼洼。
可惜了。
徐子昭暗叹。
他看了簪子一会儿,他确实有些印象,偏又想不起来。
“你放桌上,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