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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中人不肯坐以待毙,琴声嘎然而止,一连串断弦绝响之後,七根银丝缠上银光,那是轿中人破釜沈舟的一击!
轰隆一声,凉亭倒塌,轿子撕裂,白眉子被余力震得眼黑,吐口鲜血晕厥过去。
纸伞化为翩翩碎屑,废墟之上飘飘然然,五名青衣陡然回神,惊觉自己竟还活著,咽喉处并无伤口,原来封喉一剑只是幻觉!
伞下人居然没杀他们,青衣人并不觉得庆幸,反而感到脊背发凉,对方动作快得毫无破绽,更可怕的是剑中幻境,这是哪门哪派的武功?
教主媚瑶面色惨白,嘴角带血跌坐地上,身边玉琴摔成两截,她早已经站不起来,此刻坐在地上倒也镇定。
雨停了,彩虹划过山涧,纸屑犹在飞舞,香逸雪跟白眉子都不见了……
一股热流涌入身体,好似山顶的积雪融化,注入干涸已久的河床。白眉子意识渐渐清醒,抵在背後的那只手,不遗余力地渡真气过来,帮著他把逆流的血气导顺。
门被人推开,帘子外传来男人殷切的讨好:“客官,您要的药煎好了,是放在桌上还是小的帮您喂他?”
“放下吧!”背後的人收功,掏出一锭银子,道:“谢谢你,店小二!”
果然是那公子,他既然还活著,死的就是媚瑶!难以遏制的伤痛,让白眉子心绪波动,张口又吐鲜血。
一碗药端了过来,香逸雪静静看著他,什麽话也没说。
白眉子咳嗽一声,沙哑地道:“她死了?”
香逸雪放下药碗,扇子轻摇,悠闲地道:“没有,我的目标只是你!”
听说媚瑶未死,白眉子心里轻松许多,血气也顺了不少。
香逸雪道:“她正在到处找你,我不会让她找到你,我要亲手杀死你!”
白眉子沈默半晌,抬头盯著对方,正色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香逸雪从容坐下,翘起腿儿,一派悠然地道:“我叫香逸雪,还没有想好江湖名号,或者你有什麽好建议?”
白眉子皱眉,道:“你既想杀我,又为何要救我?”
香逸雪给自己倒杯茶儿,似笑非笑地道:“等你雨天旧疾发作,手无缚鸡之力,然後我再杀你!”
白眉子迷惑地道:“凭你现在身手,就算不发旧疾,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对方若想成名,那麽打败血教教主,同样也是一件威风凛凛的事情,而且比杀掉他更能扬名。毕竟血教教主是邪门歪教,特别是近年来媚瑶的偏激行为,灭掉岭南几个江湖门派,不仅搞得血教元气大损,同时也成为正道人士眼中毒瘤。
香公子抿了口茶,淡淡地道:“那就不叫趁人之危!”
白眉子愣住半晌,哑然失笑:“你想乘人之危?”
香公子道:“然也!”
白眉子疑惑地道:“为江湖人所不耻?”
香公子道:“嗯,你是我成魔路上第一个祭品!”
不对呀,这话似曾耳熟,在什麽地方说过?香逸雪脑袋里冒出一个名字──沧海玉,怎把这个人给忘了,还答应帮他治毒呢!
白眉子淡淡地道:“那你就更不该救我!”
“哦?”
“魔就是魔,一刀痛快,哪管是正人君子,还是乘危小人!”
“一刀杀之,意义何在?”
“魔杀人也讲意义,不会被称之为魔,就不会滥杀无辜!”
香逸雪淡淡地道:“哦,你在怂恿我,杀尽世人吗?”
白眉子一惊,脱口道:“我是劝你,回头是岸!”
白眉子渐渐看出名堂,对方是个疯子,偏偏武功不弱,能破魔琴五剑阵,若真的大开杀戒,那绝对是苍生之难!
香逸雪洒然一笑,悠闲地道:“就算是魔,也不会白费力气,杀那些毫无用处之人,无故竖敌自讨苦吃!”
白眉子道:“哦,那你乘人之危,杀我的意义何在?”
香公子道:“如果你我公平决斗,你死在我的剑下,别人会怎麽说?”
白眉子想了一下,老实地道:“别人会赞你,英雄出少年,而我是日暮西山,过气的剑客!”
香逸雪道:“你的师傅号称剑圣,他知道你死了,会不会来找我报仇?”
白眉子不假思索地道:“不会!公平决斗,生死自负,江湖规矩,历来如此。”
香公子颔首,道:“如果他知道他的徒弟,是被人乘危杀死,你说他会不会找我报仇?”
白眉子道:“会,家师讨厌欺世盗名之人!”
但是,剑圣已经失踪十年,就连白眉子都不能肯定,剑圣此刻还活在世上!
香逸雪道:“剑圣是盟主任沧浪的挚友,你说我若杀了令师,任沧浪会有什麽反应?”
做梦,能称之为剑圣,岂是你能够匹敌?就算你能破魔琴五剑阵,那也不够剑圣一根手指头!
白眉子淡淡地道:“他会不惜一切,杀你为家师报仇!”
香公子笑了,道:“你看,我只杀了两个人,就成为你们眼中魔道,从此与全天下正道为敌!”
白眉子哑然,道:“与全天下人为敌?”
这,这是一种荣耀吗?
香逸雪道:“那不是最终目的,那只是一种手段,以杀证道的途径!”
白眉子皱眉道:“杀戮天下?”
香逸雪道:“那只是世人之眼相,你这样说也无不可,杀戮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人对死亡的恐惧。若我能消除这股恐惧,死亡就不再可怕,甚至令人心生向往。”
白眉子怔了怔,骂道:“疯子……”
香逸雪合上眼帘,平静地道:“理念不同,我证我道,你行你路,各不相干!”
白眉子道:“我会阻止你……”
这话说得大了,且不说他伤上加伤,就算浑身没有伤,想要取胜恐怕也不容易!
香逸雪和气地道:“嗯,那要先把药喝掉,否则你连房门都出不了,又该如何阻止我呢?”
“……”
香逸雪道:“你安心养伤吧,谭氏兄弟还在我手里,下一个雨天,我会来取你的命!”
烈日炎炎,道边驿亭,香逸雪坐在亭内发呆,直到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牵著一匹雪豹子走进亭子,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好精神的马儿,碗口大的蹄子,鬃毛一溜雪的白,虽然长途跋涉浑身泥尘,却掩饰不住那股子精神气儿。
香逸雪被马吸引了,他并不懂相马,却也看出这是一匹好马。
汉子解开水囊,给马饮水,又放开缰绳,让那马休息阵子,看得出他也是爱马之人。
香逸雪扔过去水囊,汉子抄手一接,果然是个练家子!
汉子抓著水囊,迷惑地看著他。
香逸雪微微一笑,道:“你的水都给马儿了,大热天的赶路,哪有不渴的道理,不嫌弃的话,就饮两口吧!”
汉子愣了一下,抱拳道:“多谢小哥!”
倒是个直爽人,汉子拔开塞子,咕噜噜地喝了几口,抹了一下嘴唇,又将水囊双手奉上。
香逸雪瞟著他的马,笑道:“好马,多大了?”
汉子看著马儿,苦笑道:“快三岁了,好是好,就是性子太烈,会踢人!”
香逸雪好奇地道:“性子烈?”
说著,他起身走过去,汉子提醒道:“小心它踢……”
香逸雪走到马儿面前,伸出手去,掌心托著甜果子。奇怪地是,那马居然把头凑过去,张口啃掉甜果子。
汉子蓦然瞪眼,惊奇地看著,道:“小哥……”
香逸雪微微一笑,摸摸马背,道:“其实也没什麽,可能是它喜欢我的味儿”
他的身上,常年带有雪莲花的清香,那是一种人畜皆爱的味道。
汉子沈思一下,暗哑地道:“小哥,我看你也是爱马之人,这马……我送给你!”
啊?香逸雪愣住了,转身看著汉子──他把自己的水都省给马喝,看得出他很心疼这匹马,怎麽又舍得把它送人?
汉子抱拳,道:“它叫踏雪,不挑食,早晚喂根胡萝卜,它就很高兴了!”
香逸雪眨眨眼睛,又开始掐自己脸蛋,自言自语地道:“我在做梦?”
这回梦到一匹马,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却也跟天上掉下来的差不多。
汉子眼神黯然,道:“我要去办些事,不能顾到它了,踏雪的性子烈……”
香逸雪打量半晌,道:“我明白了,你是在托孤!”
对方怎麽这样讲话,汉子惊讶地道:“我,我不是……”
话说一半,汉子发现自己就是这个意思,原来他还没有小哥来的爽快!
香逸雪道:“你放心去吧,马儿我先替你看著,等你办完事情,到华山来找我,我叫香逸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