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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奇怪的触觉,干、冷、软……但又不是活人的柔软,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软,这……便是死亡的触感吧……
颜音看着那件襦裙,心中涌起一丝惋惜,又见珠儿衣衫单薄,忙脱下衣服,披在珠儿身上。
珠儿想甩开,一扬手,便停住了,随即收回手来,默默的裹紧了衣襟。
康英见珠儿和颜音在后面拉扯纠缠,猛地站住了脚步,扭着头嘶声说道,“那日常公公传我的钧旨,你没听到吗?”他虽然被两个源兵挟持着,虽然脸上布满泪痕,但依然不怒自威,依然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王者之气。
珠儿听了这话,身子一震,忙紧走了几步,来到康英身边。
康英挥手扯掉了披在珠儿身上的,颜音那件衣服,狠狠的掼到地面上,随即又轻蔑的看了颜音一眼,转身疾行。
珠儿回头看了颜音一眼,眼神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像是含着千言万语。颜音上前一步,刚要张嘴说点什么,便见珠儿小跑着,跟着康英走远了。
颜音呆呆的站在那里,心中百感交集。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九、界碑漫灭臣心变
“小郎君,怎么在这风口上站着不动?”是阿古的声音。
阿古一面说着,一面俯身拾起了那衣服,拍打着上面的尘土,若无其事的笑道,“回吧!车子过来了,上去歇歇,今儿个晚上有羊肉汤吃。”
颜音点点头,脸上的神情慢慢平复了下来,又恢复了那种不喜不怒,面带微笑,端凝尊贵的表情。
“我过来的时候见着王爷了,他让我告诉你,他一切安好,今晚不过来看你了。”
“父王的事情办得怎样了?那两辆车,弄出来了吗?”颜音忙问。
阿古摇头,“两辆车都沉在沼泽中了,其中一辆上装的文书抢了出来,另一辆上面的钦天监文书,却埋在泥沼中了,还好没有人员伤亡。”
颜音听了,有些惋惜,“那些书都是极好的,可惜了,就这样没了……”
“书有个屁用!不当吃,不当穿的。”阿古突然提高了声音,愤愤不平地说道。
颜音无奈一笑,“你不识字,自然不懂书的好处。”
阿古拍拍胸脯,“我会打仗就行了,用不着识字!我军之中,一百个人里面也没有一个识字的,而赵军中三成人都识字,可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们打败了?”
颜音摇头,“为将为帅,还是要识字读兵法才行,打下来的江山,也要有识字的人来治理啊,不然我们为什么礼聘了这么多赵国官员回去?”
阿古顺着颜音的目光看过去,见那些赵国降臣降将也正在扎营,他们之中有三省六部的官员,也有内臣、作务、监生、禁卫、翰林等等,这些人都是自愿归降的,不分文臣武将,统统编做一营。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文职,又是第一次随军,全然不通军务,便是安营扎寨,也比源军慢上许多。
这些人大多穿着原来赵国的衣冠,有些人着官服,有些人着便服,表情木然,少言寡语。或许是因为此情此景此种身份,既不宜欢喜,又不宜悲伤,便只得如此。
阿古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鄙夷,撇嘴冷笑道:“咱们要这等人做什么?都是些没有气节的软骨头!”
“自然有用吧?毕竟南朝赵国比我们繁华富庶,好多他们有的东西,我们都没有……这些人可以教我们。”
“我们没有又怎样?缺的时候,只管跃马横枪找他们要去!他们就像那山野丛林中的岩羊、山猪,我想吃肉就抓一只来杀了,想要裘皮就抓一只来剥了,只要我们有行猎的本事,还怕它们跑了不成?它们越是丰肥,我们越是欢喜。我们只要去抢他们的就好了,根本不用自己学着养羊养猪,采桑织布啊!”
颜音皱着眉头,只觉得阿古的说法不对,却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繁华壮丽的大梁城,又一次浮现在颜音脑海里:那些酒肆店铺,那些歌舞杂耍,那些高楼与桥拱……还有赵国的皇宫与青宫,那些飞檐,那些雕龙,那些彩绘……还有,太子哥哥点出的乳花,绘出的翎毛……这一切,都是颜音爱煞了的东西,若有朝一日,燕京或是会宁也能繁华如大梁,自己将来也能博学儒雅如康茂,便最好了。
一夜无话,转眼又到了清晨。
颜音一起身,便看到岸边稀稀拉拉站着一群人,不知在围观些什么。
颜音环顾了一下,发现阿古却不在身边,想必是去弄早餐了,便自己穿好衣服,走到那边去看热闹。
只见一个穿着赵国官服的花甲老者,正在用一根原木当做撬杠,努力想要将一块偃倒的石碑立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多半是赵国的降臣,当下便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官员跑上去帮忙。
在众人的合力下,那满身泥污的石碑,缓缓地竖了起来。
那几个年轻人在石碑脚下培着土,那老者提过两桶河水,用刷子沾着,仔细清洗着那石碑。
渐渐的,石碑正面的字迹显露了出来,一条刻痕,将石碑分作两半,一边写得是“赵界”,另一边写的是“源界”,原来是源赵两国的旧界碑。
那老者清洗完石碑,退后两步,擦干双手,正了正衣冠,跪了下来。他面朝的方向,正是南方,也就是那石碑指向的,赵国的疆域。晓风吹起了那老者花白的长髯,飘飘飞舞着,也是飞向正南。朝阳放射出万道光芒,照在那老者的侧脸上,照得他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
颜音分明的看到,那沟壑之中,有涓涓细流,晶莹闪烁。
只见那老者,恭恭谨谨地扣首,再叩首,三叩首,起身肃立,再跪,再扣,三拜九叩,一丝不苟。
最后一下叩完,那老者站起身来,嘴唇猛力抖动着,带着那长髯簌簌的动,像是抑制不住的哭泣,又像在喃喃自语。
突然,那老者猛地撞向石碑。
一声闷响,石碑上绽开了一朵血花,那血迹刚好覆盖在那赵字上面,沿着笔画,把那字填成一片血红。那皓首的尸身,俯身倒在界碑源国这一侧,只一只手臂像是不甘似的,伸向了赵国的国界。
众人七手八脚的跑过去,乱作一团。
颜音却没有过去,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若真是心系故土,心存忠烈,当时又为了什么投靠源国?若并不在乎背弃康氏江山,又何必在这界碑上一头撞死?若不想从了大源,逃跑便是,这些降臣人人都有马匹,又没人看管,随时都能逃走,天大地大,西夏室韦,何处不是容身之所?
颜音呆呆的想了半天,依然想不明白。
那边众人却渐渐散了,石碑的南侧,多了一个小小土丘。一座新坟前面立着一块碑,写着个血红的“赵”字,倒像是为整个赵国盖了棺,入了殓。
颜音怅怅然返回车中,却见阿古还没有回来,心中有些纳罕,只不过是去火头军那边取饭菜,今天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又过了片刻,才见阿古提着食盒,一路小跑着,远远奔了过来。
颜音有意捉弄,便蹑足走到车后藏了起来,将车帷挑开一条缝,偷眼观看。
“小郎君……小郎君!”阿古低低换了两声,又左右扫了一圈,见没有颜音的影子,便轻轻拍了拍胸口,好像突然定了心。
只见阿古小心的打开食盒,取出一碗热腾腾的羊肉麦仁汤来,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用指甲从中挑出一点白色粉末,融在汤里,随后小心的折起纸包,又想了想,再度打开纸包,又挑了一点放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曼陀牵系还乡愿
颜音再也按捺不住,挑开车帷,大喝一声:“你在做什么?!”
阿古吓了一跳,手一抖,那纸包中的粉末,又倾出了一些落在了汤里。
那粉末浮在浓稠的肉汤表面,缓缓融着,微微冒着泡泡,似乎还滋滋有声。
“小郎君,原来你在啊……”阿古有些尴尬,但脸上并没有阴谋被拆穿后应有的惊惶之色。
颜音却气得双手发抖,“你……你为什么下毒害我?!”
“哎!小郎君,你误会了,这不是毒药,只是迷药而已。”阿古连连摆手。
“为什么给我下迷药?你有什么阴谋?!”颜音说完,又觉得不对,忙补充道,“你说这是迷药就是迷药了?你让我怎么信你?!”
阿古也不答话,端起那汤,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又用食指从碗中沾起一点尚未溶解的粉末,放在舌头上,还咂了咂嘴,似乎是品尝什么美味一般。
颜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