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颜启昊怒道,“缭绫、羽衣、销金、点翠……这些极尽奢侈的衣饰,都是有伤天和的,即便是在俗尚华靡的赵国,也被列为禁制,你如今只是一个尚无封爵的小小王子,不怕逾越么?”说着,便一晃火折子,竟然将那件羽衣燃着了。
颜音一惊,踏上半步,似乎要阻止,但又止住了,只是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似乎在极力克制。
那连接羽毛的丝线最是易燃,首先便成了飞灰,淡淡的焦香味散了出来,倒有几分像是炊烟的气味,很有家的感觉。
那些羽毛离了丝线的束缚,便纷纷飘散开来,乘着风,在空中旋舞着。一星一点,带着火光的羽毛,飘在漫天尘沙之中,像是放慢了数万倍的烟火,一点点成灰,一点点沉落,犹如繁华落尽的悲凉。
渐渐的,羽毛燃烧的气味浓烈了起来,冲人鼻端。
这让颜启昊蓦地想到了少年时第一次上战场的情景,那是和当今圣上一起,率领骑兵奔袭了一夜,一举烧掉了赵军的粮草。那时,战场上就弥漫的就是这种气味,米、草、人、马……统统被烧成一片焦黑,焦臭中带着一丝焦香,浓烈得令人作呕……在记忆中,这种气味一直和死亡相伴相生,此时再度闻到,令颜启昊不由得心中一凛。
颜音垂着眼眸,像是惋惜,更像是哀悼,终于,待所有的火星都灭了,他才抬起头来,脸上是淡然的笑。
“在室韦国,这种羽衣一向是出嫁的女子和归家的游子所服用,它源自室韦故老相传的“毛衣女”传说。这传说,说的是一个男人,偷偷藏起了下凡的天女的羽衣,令那天女无法生出翅膀,返回天庭,便只得嫁给了这个男人,生儿育女。”
“那男人始终珍藏着这袭羽衣,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损坏。直到有一天,他们的孩子发现了羽衣的所在,偷偷告诉了母亲。这故事的结局有两个,一个是天女穿走了羽衣,抛下了丈夫子女,返回了天庭,回到父母身边;另一个是天女装作不曾发现羽衣,继续在人间生活……但不管怎样,都是天女自己的选择。”
“那男子藏起了羽衣,强迫了天女一次,但绝不会去烧掉羽衣,强迫她一生。所以,在室韦,损坏羽衣是不吉的,犹如折断了穿衣人的翅膀。”
颜音直视着颜启昊,就这样娓娓诉说着,语气中没有一丝怨与怒,像是在说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脸上的笑容像凝固了似的,让人觉得那不是喜悦,反倒是最深重的悲伤。
颜启昊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他并不曾听过这则室韦的传说……回想起来,自己和盈歌也只不过度过了八年的恩爱时光,便是这八年当中,自己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领兵在外的,真正的相处,现在能忆起来的,也只有寥寥的几个片段而已。
“娘亲当年从室韦穿来的那一件,一直在宫里被皇上珍重保藏着,就像新的一样。这件是皇上命人仿照那一件,特别从室韦定做的,没想到却是如此短寿。”颜音依旧平淡而清冷的诉说着,那样没有丝毫情绪的语气,像是深深的讽刺。
颜启昊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个儿子亲着皇上,疏远自己,听了这话,当下一拂袖,转身入内,口中冷冷说道,“你若还认我这个父王,就跟进来,若不进来,就永远不要进门了!”
颜音咬着嘴唇,徐徐回望后面的那些从人,只隔着几十步的距离,却像隔着一道鸿沟,没人能够逾越。颜音怔怔看了片刻,便下了决心似的,转回身来,低着头,快步走入了那扇斑驳的朱漆大门。
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风中传来了低低的喟叹:“这便是我牵挂的家么……”
风呼啸而过,将这几个字打得七零八落。
那绛衣的身影,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停了一瞬,便又大步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
☆、一、花落棋床日未曛
大赵天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都城大梁,永安郡王府。
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暖暖的照着,没有一丝风。绣楼向南的窗户半开着,一树腊梅含苞待放,将枝条堪堪探入了室内。室内焚着香,淡白的烟气凝成一线,袅袅上升,复又静静飘散。
两个女子,正围着一个高几,对坐下棋。
坐在圈椅上的那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年纪,遍身绮罗,满头珠翠,被厚实的雕花丝绒椅袱拥着,更显得娇小玲珑。只一双眼睛顾盼有神,显得聪明慧黠,竟不像个孩童模样。
斜签着坐在绣墩的上的那个,十五六岁年纪,穿着浅紫色绮绫直襟褙子,像是婢女模样。
两个人正在玩的棋是六博。
只见那那女童手腕一旋,十八个面的玲珑骰子滴溜溜转了几个圈,翻上来是个“三”字。那女童似乎很是失望,嘟着嘴,沉思了片刻,便拈起一枚象牙的散棋棋子,沿着曲道向中央挪动了三步。
那婢女取过骰子,口中笑道:“看来这一局奴婢赢定了呢!”正要翻腕将那骰子掷出。
却见门帘一挑,一个红衫婢女走了进来,略行了个礼,说道:“小姐,王妃请你去前厅一趟。”
“什么事儿?”那女童头也不抬,眼睛依然盯着棋局。
“说是王爷又从外面请了个法力高深的道士,来给小姐治病。”
“法力高深的道士?我没见过一百,也见过八十了,一个个都说自己法力高深,却都是半点用处也没有。”那女童笑道。
“这次不同的!皇上因为要守城,广招天下忠义奇兵,现在大梁城里到处都是异能之士。听说有个郭静郭道长,能撒豆成兵,还有个傅道长,会隐身术,另外有个姓杨的和尚,能呼风唤雨呢!”
那女童又是一笑:“靠这些人,就能击退围城的源兵?皇上这是信道士信到歧路上了吧?”
那红衫婢女忙摆着手说道:“小姐您可别乱说,多一个异能之人,多出一份力,总是好的。何况各路勤王的军队都在向京师集结呢!街坊间都说这次围城一定会像上一次围城一样,顺顺当当解围,有惊无险,皆大欢喜!”
“上一次源军围城,是在六月汛期,黄河泛滥,淹了源军的大营,逼得他们不得不退了兵,那是我们占了天时。这一次他们特别选在冬月出兵,听说一夜之间,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踏冰度过了黄河,我军居然一点防备都没有……似乎,天时已经不在我们这边了……”那女童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有无尽感慨,那脸上的神情,眼中的忧患,竟似大人模样。
“哎呦!我的小姐。”那红衣婢女双掌一击,笑道,“难怪王妃常说你生了一颗男儿心,可惜竟是这样一副娇弱身子。”
那女童也不在意,笑道:“正是呢!若我是男儿,必然从军去,横刀立马,不教源国鞑子的一兵一卒渡过黄河!”
“小姐,咱们别再这里闲磕牙了,不然王妃等急了,又要怨奴婢不会办事了……”那红衣婢女收了笑容,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表情。
“偏你最会作怪,那道士不过是作法求财,就让他等一时打什么紧?”那女童说着,便从圈椅上跳了下来,双手一掠,乱了棋局,“不下了!这局算和局,改天再下过!”
对面那婢女也站起身来,手里晃着几根赢来的竹筹,嗔道:“小姐您就会欺负婢子,明明这一局铁定是你输了。”
那女童仰头得意一笑,做了个鬼脸,当先一步,走出了房门。
花厅中,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母亲!”那女童紧走了几步,略福了一福,便扑身到那妇人怀里。
“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一点都没有端庄稳重的劲儿。”那永安郡王妃拍着女童的肩膀,柔声嗔道。
“人家还小呢!”那女童拧了拧身子,只是一味撒娇。
“唉!”王妃长叹了一声,“明年就要及笄了,这身量还是这么小,这可怎么办啊……前日听你父王说,皇上还问起过你,似乎是要替你指婚呢……娘的头发都愁白了,你还是这样没心没肺的!”王妃说着,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女童的眉心。
“长不高有什么打紧,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了,侍奉爹娘一辈子!”
“珠儿……爹娘不能陪着你一辈子啊,总要找个良人嫁了,你后半生才有靠,爹娘也才能放心啊!”
“既然是良人,那他喜欢的就应该是我这个人,而不会在意我的个子高矮,若他在意这个,便不算得我的良人。”那珠儿歪着头,笑着说道。
“唉……真是孩子话,你总要为夫君生儿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