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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诩看了若无其事的小双一眼,诧异的神情一闪而没。
曹冲恍然大悟:“先生是说,我军到达关中之前,关中可能会有一战?”
贾诩点了点头:“韩遂谋略出众,他只占了金城一郡,金城人口太少,最盛的时候不过四千户,而且不生五谷,只宜放牧,以前便经常要关内接济,如今打了几十年的仗,总就山穷水尽,无以为继。大雪一下,他的日子就会很难过,羌人是他的根基,所以羌人的东西他是不敢抢的,必要的时候还要救济他们一点。所能掠夺的方向,向北是武威,向东是陇西、汉阳,可是现在马超在武都,韩遂不会在这两个郡大肆掠夺,以免引起和马超的误会。”
曹冲停下手中的茶杯,凝思了一会,颌首表示赞同。韩遂在正常情况下不会主动与马超产生冲突,因此他在陇西和汉阳两郡纵使要抢,也只能适可而止,而且这两个郡的人口虽然比金城略多一些,但也多得有限,必然不能满足韩遂的需要。那么他除了向北去抢武威之外,就只能挥师东下,舍近求远,到安定、北地,甚至远到扶风去抢。西凉人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一谈到抢东西,只怕会一个个兴奋异常,千把里的路对他们来说也就是三五天的事。自已即将进兵关中的公文已经发到了司隶校尉钟繇和护军将军夏侯渊的手里,他们以为援兵将至,说不定可能会放松警惕,以为韩遂不敢来劫,而韩遂正是可能打个时间差,在自己到达关中之前捞一票就走。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到关中面临的可能就是一个烂摊子。
而换句话说,如果夏侯渊想在自己到达关中之前打个胜仗,就有可能率军出击,与穷途末路的韩遂硬撼,这种情况下,还是极有可能落个大败,纵此不败,他如果折损过大,自己的人手必然吃紧,一到关中可能就要向丞相府提出增兵的要求。
这显然不是丞相府愿意看到的,当然也不是他希望发生的。
但却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夏侯渊统兵多年,行军速度快是他的最大特点,军中有谚:“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其特点可见一斑。要知道他统领的可不是骑兵,而是步卒,以这种速度行军,用得好是可以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用得不好,就要以疲卒进行攻坚,成功与风险共存。
他打了这么多年仗,现在只是行领军将军,而自己才出道五六年,却是车骑将军,难保他心里不会有疙瘩。更让曹冲不放心的是,曹丕四友中的三个,现在可都在关中,手握兵权,特别是司马懿可就在夏侯渊的身边。如果他们在里面起点坏的作用,就算夏侯渊比较冷静,也难保不会有人窜掇他,特别是韩遂可能主动来犯的情况下。
人一旦有了妒嫉心,再理智的人都会犯错误。
曹冲在瞬息之间,就将关中可能出现的情况想了一遍,不由得生出一阵寒意。他想了想笑道:“我明天修书一封,让叔权先行一步,请领军将军固守扶风,通知武威、张掖诸郡小心防备,先生看如何?”
“将军说的是。”贾诩微微一笑,欠了欠身说道:“如此一来,韩遂掠夺不得,只有向陇西、汉阳下手了。”
曹冲看着微笑的贾诩,暗自赞叹,这个大谋士果然利害,稍微一提醒,既避免了自己一到关中就遇到尴尬局面,又逼着韩遂和马超起纠纷,果然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先生以为,到了关中当行何种方略为佳?”曹冲解决完了最急的事,又把话题拉回大方针上来。贾诩笑道:“将军既然想彻底平定西凉,想必已经对西凉这几十年来的战事已经有了回顾,从中分析过成败得失,我就不用再饶舌了。我是西凉人,就从西凉人的角度来说说西凉的事情,希望将军不要见怪。”
曹冲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先生尽管直言。”
贾诩打量了一下曹冲的脸色,见他面色平静温和,并无敷衍之色,这才说道:“西凉人要抢关中,天天想着进取中原,并不是西凉人生性贪婪,也不是那些重臣所说西凉的汉人都是刑徒后人,西凉的羌人生性喜欢不劳而获,天生都是做强盗的恶人,而是西凉苦寒,他们不抢,就无法活下去,为了生存,只得如此,道义之类的说教,只得先放在一边再说。”
贾诩说到这里,停下了话,直视着曹冲的眼睛。曹冲没有注意看他,只是看着篝火沉思,他对这些少数民族的生存状况有所了解,对贾诩这个听起来有些强词夺理的“抢劫有理”的说法并无太多的道义上的反感,相反倒觉得贾诩这是真正说到了点子上。不解决那些西凉人的生存问题,西凉就不可能真正的平定,纵使派重兵驻扎,他们在死亡和造反之间,估计还要选择造反,哪怕这样只能多活一天也行。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感觉到贾诩正在看着自己,连忙抬起头来笑道:“先生说得极是,这也正是我在考虑的问题,不知先生可有什么解决之道?”
这次轮到贾诩诧异了,他遇到过许多人,说到西凉的战乱时,十有八九是指责西凉人,要么是恨不得全部杀光西凉人,要么是嗤之以鼻,不把西凉人当汉家子民,就连从西凉出来的段颎,也是抱着如此的态度,所以才毫不留情的对羌人痛下杀下。就算是倾向于招抚的温和派,从心眼里也是看不起西凉人的,名将张奂就是西凉人,他立了功之后当受封赏,他宁愿把这个机会换成迁家到弘农郡华阴县,从此脱离西凉这个地方。
象曹冲这样对西凉人没有明显的歧视的重臣,而且还是个少年得志的贵戚,是贾诩看到的比较出格的一个。这让贾诩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少年,他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太多他不理解的谜,他甚至开始慢慢有点相信七年前周不疑转述的曹冲那句名言了。
或许,他是真心的。
“因此,想要彻底解决西凉的问题,不仅仅是军事问题,更多的是怎么让西凉人能够活下去的问题。”贾诩让开了曹冲的眼神,捻着须尖,不紧不慢的说道:“将军到了关中之后,有七八万精锐在手,足可以让西凉人不能入关中一步,如果再让西凉人觉得跟着将军可以活得更好,至少是不用天天为了吃一口饭而犯愁,我想,要想彻底平定西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想了想又说道:“只是时间可能会久一点,关中衰败,要想养活这么多的人,还要顾及到西凉,难度实在不小。要想短期内见效,只怕是不可能的。”
曹冲颌首表示赞同,他思考了好半天,这才将手中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对贾诩亮了亮杯子笑道:“先生一言,为我指明了方向,感激不尽。还望先生以后都能如今夜一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让我能在平定西凉的事情上少走弯路,少犯错误。”
贾诩连忙拱手还礼:“诩自当如此。”
曹冲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夜也深了,明日还得赶路,先生还是早些休息吧,我要好好思量一下先生说的问题,然后再向先生请教。”
他回过身对孙尚香说道:“秋深夜凉,让人把子文送来的那张白虎皮给先生送去,也好遮遮寒气。”他想了想又说道:“还有那虎骨酒,也取两瓶送去。”
贾诩连忙推辞:“将军不可,白虎皮和虎骨酒皆是镇北将军送给你的,如何能让我糟踏了。”
曹冲呵呵一笑,扶着贾诩的手臂说道:“先生,我身子骨壮,一时半会还用不着这些。我看先生走路时,腿脚略有不便,想来夜里吃不住夜寒,用点这个虎骨酒,正是对症下药。这可是丞相大人亲自试过的结果,先生不妨一试。”
贾诩看着曹冲笑嘻嘻的脸,清澈如一潭清水的纯净眼神,没有再说什么,后退两步,低下头深施一礼:“如此,诩谢过将军。”
曹冲笑了,让人拿着白虎皮和虎骨酒,掺着贾诩下台去了。曹冲看着贾诩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转过头来,扶着栏杆看着下面连绵不绝,看起来到了天边的一般的点点篝火,听着远处传来的刁斗声,顿时感到了一种惬意,豪气顿生。
沙场秋点兵,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夫君,你这次下的本钱也忒大了些吧。”孙尚香拿过大氅来披在曹冲的身上:“别光顾着别人着不着凉,你自己也该小心一点了。”
曹冲嘻嘻一笑,回手拉住孙尚香的手,扭过头又对小双笑道:“小双,你今天提醒得很好,我一下子还真没想出来他说下雪是什么意思,也亏得你提醒我他的腿脚不太好,这白虎皮和虎骨酒才送得恰到好处。”
小双抿着嘴,悄然一笑:“夫君忙的事太多,没有看到贾先生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