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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声音已经冷下去。
“臣妾知道。”司徒皇后毫不掩饰地答。
景元帝握紧朱笔,平静地问了一句,笑问:“哦,皇后知道……原来朕除了婧儿这个女儿,还有个儿子啊,照皇后所说,他也该十七岁了,他是谁?身在何处?”
司徒皇后沉默了一阵,缓缓抬起头,与景元帝四目相对,她张了张口,颤抖着唇道:“左相府第四子……墨……誉。”
景元帝的一口气提到了胸口,良久,他狠狠挥手将桌上的朱笔、奏折扫落,所用力气之大,使得几乎所有案上之物都落在了司徒皇后的面前,那只朱笔更是直接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一样深的印记。
接着,整个殿内回荡着景元帝暴怒的声音,对着跪地的司徒皇后吼道:“司徒珊!你当朕是个傻瓜吗任你愚弄!你曾想将婧儿许配给那个杀害骨肉兄弟的逆贼,朕还没有痴呆,没有失忆,你若是他们的母亲,你会做出这种天理难容的事来?让亲兄妹成亲?!你是在报复朕,还是在报复老天爷!从未见你低过你的头、服过一次软,如今为了那个逆贼你什么都做了!若他是你司徒珊的儿子,婧儿是谁?!朕的女儿,她是谁!”
外头的宫人听不见里头的一切,却也知道景元帝动了滔天怒火,高贤何等精明,挥挥手命他们退得更远,彻底远离帝后的秘密。
司徒皇后不答。
景元帝想起了许多往事,很多过往若不追究根本无法明白其中的原委,如今他一件件自脑海里搜刮出来,看到了数不清的碎片里他冷漠无动于衷的皇后,在面对墨誉时的温柔笑意,与难得一见的上心关切,她甚至想把他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一个微不足道的京官庶子。这个京官庶子,何德何能啊?
若非墨誉犯了事,获了刑,须得判死罪甚至千刀万剐,司徒珊的嘴巴会那么不严实把秘密说出来?若她不说,他又到何年何月才知晓自己原来还有个儿子?
呵呵,真是笑话,他爱着一个女人几十年,最后被她骗得团团转。
“只要你肯拿着朕的亲笔书函,命刑部捕获、处死墨誉,朕就当什么都没听到过,你照旧做你的皇后,朕照旧疼朕的女儿。”景元帝良久说出了这番话。
司徒皇后摇头,坚决道:“陛下,虎毒尚且不食子,臣妾做不到。”
“虎毒不食子?呵呵……”景元帝的神色阴鸷起来,原本平和的面容布满戾气,他一步一步走下龙座高台,来到司徒皇后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近在咫尺的跪拜姿势,望进她陌生的凤目中,他的声音都带着虚浮的嘲讽味道:“司徒珊,你跟我说’虎毒不食子‘?这些年,你藏着你的儿子,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百里尧,你该断子绝孙……你什么都知道,可你隔岸观火地看我狼狈,看我为难,看我在你面前像个杂耍的戏子,你有多恨我,多恨我啊司徒珊?你从哪里弄来的女儿瞒了朕十七年?”
什么双生子的谎话都瞒不住了,司徒皇后淡淡地答,似在忆起那段往事:“西北战场上带回来的女婴,父母不详,无根无绊。”
“西北战场……那一年的西北战场……司徒家也有份?你的兄长全都知晓这个秘密?只有朕稀里糊涂地被蒙在鼓里?司徒珊,你欺人太甚!”
所有事实拼接上,令景元帝越想越疯魔,他拼了命地吼,全身血脉乱窜,脑袋痛得下一刻就要炸开,低头却对上司徒珊平静而淡漠的凤目,她到底是有多恶毒多狠心,才能做出这些事来。
景元帝长久的绝望积蓄着,终于狠狠一巴掌挥了过去,掌风极大地甩在了司徒皇后的脸上。
“啪!”
紫宸殿内空且静,这一声清脆响亮。
二十多年来,他再生气,连一根汗毛都没舍得动她,这一巴掌打完,她的半边脸歪向一边,唇角染着血,发髻凌乱,凤钗的凤尾也折了,脊背却仍旧挺得笔直。
她的人是跪着的,她的心却没认错。
景元帝气疯了,麻木的掌心缓缓地攥成拳头,喘着粗气红着眼睛道:“朕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你这个女人,你毁了朕的一生……”
他下手失了轻重,司徒皇后在他的指责声中低着头,看不清她眼中的光彩,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她将口中铁锈般的味道咽了下去,这个味道她太熟悉了,已经十七年不曾尝过,她平静地伸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再抬起头的时候,眸中又恢复了漠然,她冲景元帝一笑:“陛下早该知道错了,若非咎由自取,何至于白白耽误二十年的光阴……”
远远的,紫宸殿外传来通传声:“启禀陛下,晋阳王一行已达盛京城北郊!”
第241章
景元帝听着那刺耳的声音,目光变得越发凶狠。
好像一切命中注定,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司徒珊一早算计好的,她什么时机都不选,偏偏选在韩幸回京述职之时将秘密和盘托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些年他始终担心有一天她会离开,担心了二十年还不够,韩幸一回来,她是想帮衬韩幸来对付他?
若是从前,他不会这般想,如今,她把真面目撕开让他看,他早就对她死了心,他不再相信她。
于是,还未从癫狂的怒火中解脱的景元帝冷笑道:“听见了?他要回来了。你心里还在打着什么主意?以为他还对你有情?司徒珊,你回去照照镜子,看一看如今的你老成了什么模样,他妻妾成群、儿女成群,活得逍遥自在,你又算什么?!”
空空的大殿内,景元帝说完,司徒皇后便笑了出来,她平静地看着手背上那抹殷红的血迹和鲜艳的朱砂,缓缓抬起头,斜眼瞅着景元帝,眼神那般嘲讽轻蔑:“陛下比他又好多少?有什么资格对他评头论足?他儿女成群,陛下也不差,难道还真的断子绝孙了?呵呵呵……”
她说完,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随后,在景元帝的注视中,她手撑着地站直身体,腰背挺得笔直,让人以为她方才的软弱与卑微皆是错觉。
她起身时身子有些微摇晃,似乎站不稳,景元帝本能地伸手想去扶,却被她方才的嘲讽轻蔑气得握紧了拳头,立在原地未动。
他看着她转身往外走,后知后觉地呼出一口浊气,怒喝道:“来人哪,送皇后回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她踏出未央宫半步!”
命令一下,外头的禁军应了,司徒皇后停下脚步,不曾回头,只是幽幽笑道:“陛下不用紧张,臣妾早已人老珠黄一无是处,这辈子……再也踏不出宫门了。”
她对他仍用敬称,远远的,疏离的,低微的,然而,她的每一句话、每一声笑都在景元帝心里敲下一道裂缝。他不信她,也不信韩幸,他这个她眼中的夺爱之人,因了种种过往,无法像他们一样平静自如。
她却什么都不再管,也不再替任何人求情,好像那个藏了二十年的秘密无关紧要,她不过是来知会他一声,信不信都由他。二十多年来,她就是如此霸道自信,知晓他总会在她的面前妥协,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
“朕告诉你,朕没有那种逆子,朕只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他是死是活与朕无关!”他还要挣扎,对着她的背影道。
殿门在这时缓缓打开,外头的光亮透进来,照得司徒皇后与景元帝都眯起了眼睛,等他们适应了光亮,就见殿外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婧儿?”瞧见那身影,景元帝先回神,脚步往外走了两步。
司徒皇后那嘲讽森冷的笑意也自脸上褪去,眸色暗了下来,不等她出声,百里婧已经迎上前,焦急地问道:“母后,你的脸怎么了?”
自记事以来,母后一直高高在上威严肃穆,让百里婧觉得身为一国之母理应如此,她从未见母后如今日这般狼狈,头发蓬乱,脸上的指印未消……除却高贵地位,母后还有一身好武艺,什么人可近得了她的身?
可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实,母后被掌掴,唯一的嫌疑人,只有她的父皇。
百里婧的目光投向殿内的景元帝,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在瞧见百里婧的刹那,景元帝原本有些慌,但见她神色如常,开口闭口仍叫着司徒珊“母后”,想必是不曾听到什么。为身世之谜失望恼怒的,唯有他一人而已。司徒珊要折磨的,也只他一人而已。
“婧儿,你过来。”景元帝朝百里婧招了招手,显然并不想让她与司徒皇后多说一句话。
父皇让她过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