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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的都是厌恶:“不杀我?不说话?那我可就走了,你别到时候后悔。”
她走出几步远,又回头看他,对上男人哀伤的眸子,她笑:“明日我会让人一把火烧了这偏院,你舍不得走,就永远留在这里吧,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踏出了门槛。
男人没去追,她不准他写字解释,而他张口就只会叫她的名字,他真正成了个哑巴,只能听只能看,什么都不能说。他心里空荡荡的,一瞬间连脑袋都空了,他的妻不要他了,无论他是不是高贵无匹的九五之尊,此刻,她弃他如敝履。
男人忽然有些站不稳,一道黑影蹿出,及时扶住了他,急道:“主子,您没事吧?那婧公主胆大包天,差点伤了您,属下等又不敢暴露,只得忍着。如今,她尚未走出桃林,是否……杀了她?”
男人被扶着在椅子上坐下,他居然就坐下了,听到最后一句,苦笑:“我的心在她身上,杀了她,我的心怎么办?”
她真潇洒自如,她真恶贯满盈,他本意要夺她的心,却不想自己的心反被夺去,渐渐干涸无救。今夜过后,婧驸马注定要死,他将成为与她毫无干系的那样一个人,比司徒赫、比韩晔都要不如,他对她来说将是个陌生人,也许,还会是敌人。
但是,他不甘心,他如何能甘心?这绝不能是他们的结局。
“聂子陵想求主子原谅,问他,他却不知犯了什么错,如何处置?”黑影道。
男人无话可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们夫妻之间的那些秘事,即便是他身边的暗卫也不可能悉数知晓,何况聂子陵?然而,命聂家不学无术的第一人出使东兴,薄延觉得很好玩么?
想到他的妻刚才那番警告,男人叹息:“聂子陵能活着出东兴,就已经是他的福气。接下来恐怕会有一阵大麻烦。黑鹰,你去准备准备……”
……
百里婧回到“有凤来仪”,那些丫头看她在笑,很是不解,绿儿一边命人端来热水给她洗脸,一边笑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喜事?”
百里婧笑看着她,答道:“是啊,天大的喜事。”
绿儿见她高兴,便也跟着笑:“那奴婢恭喜公主。”丫头自然不敢问她什么喜事,为她递上绢巾擦手,又看着门外道:“驸马今夜不来前院歇息么?”
在听到“驸马”二字时,百里婧的笑容一瞬间寡淡下去,丫头们却没发现,接上绿儿的话道:“绿儿姐姐,今晚驸马爷要药浴,自然不来前院歇息的……”
百里婧从未觉得丫头们有今夜这般聒噪,而丫头们从未觉得她们的公主有今夜这般随和好说话,她一直都在笑着,自她成亲至今,还是头一回。众人不免猜测,莫不是公主有喜了?但是她们知道公主与驸马同房不过数日,即便有了,现在也瞧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喜事让她唇角始终微扬?
经历了很多磨折,百里婧的心日渐冷硬,哪怕她才得知了滔天的骗局,她已经可以在众人面前伪装出平静。不能让她的夫君作为西秦的细作死去,他可以病死,可以遇难,但不能因曝光身份遭受刑罚,这种明晃晃的揭露,是目前的司徒家所不能承受的——司徒家是清白的,可沾染上了西秦细作,就再也无法清白。前有赫在边关投敌一事,若再有西秦细作与司徒家的公主勾结,那么,就会让天下人怀疑,此前西秦对突厥的出兵是否早有预谋?
还有那个在突厥军营中的男人,让她带着赫往西北方向去,接着是西秦的丞相薄延来迎,未免太巧合了?
一切她记在心上的,未曾解惑的,现在都开始露出端倪,她不再听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她已做好准备迎接某个人的死讯,他如果够聪明的话,他会自己离开……她知道自己在放虎归山留下后患……
她有太多的知道和不知道,如今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幸福和安宁了。
第一次,她丢失了以为此生不换的爱情,那人轻飘飘一句话就否定了此前种种,让她崩溃到自残,废了一只手;第二次,她忐忑地把人交出去,再把心交出去,只差一点就要全部给他,却发现那人不过是个可耻的骗子,她为他哭泣不值得,没意义,所以她忍住眼泪,若无其事,好像从来不曾在乎一样,她不会再崩溃,不会再伤害自己……
反正,她不爱他。幸好,她不爱他。
天,亮得越来越迟,尤其是个阴霾的初冬清晨,好像随时可能下一场雨。百里婧一夜未眠,睁眼看着床顶,身子根本不曾暖热,也迟迟不肯起身。
绿儿忽然在屏风外道:“公主,四少奶奶来了。”
好像大梦初醒一样,百里婧缓缓坐起身,艰涩的嗓音开口道:“为我更衣吧。”
绿儿和木莲一起进来,为百里婧梳洗更衣,刚将发髻梳好,一小厮忽然在门外哭道:“公主!公主!不好了!驸马爷他……”
百里婧本来握着梳子,听见这声音,手一松,梳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木莲觉得奇怪,婧小白似乎知道什么,否则她的神色不会如此淡漠,但又似乎不对,因为她的身子有些僵硬,这不像是平时对待病驸马的态度。
百里婧定了定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开口道:“随我去看看。”
走出“有凤来仪”,跪在院内的小厮是平时在偏院小厨房伺候的,这会儿抖如筛糠,连魂儿都没了似的,见了百里婧,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匍匐上前,惊恐地哭道:“公主,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只会重复这些没用的话,百里婧心里却极度不安,没再管跪着的小厮,径直往偏院走去,越走近,越觉阴风阵阵。等到步入桃林,看到眼前的情景,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婧驸马倒在血泊中,他的胸口插着一把长剑,长剑没心而入,伤口喷涌出的血在干涸的泥地上向四周扩散,眼看着就要流尽,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死不瞑目一般直直望着前方。而那个凶手没有逃逸,或者说是吓傻了来不及逃逸,手里甚至还握着长剑的剑柄未曾松开,他的脸上、手上、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赫然便是相府四公子状元郎……墨誉。
第223章
初冬时节,清晨的草地上一片寒霜,桃树的叶子早已掉落,潮湿的草地上鲜血淋漓,在十月里开出一片诡异的艳红血花。没有人出声,所有人目瞪口呆,而百里婧更是连跨出一步都不能,她想过以许多理由来掩饰墨问的死,再好好地对付西秦来使,但她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
北风从桃林尽头吹过来,冷得人打了个哆嗦,一直默不作声呆呆看着的墨誉忽然清醒过来,看到自己满身血污,手里还握着一把长剑,剑身隐没的地方正是他的大哥!血,很多的血,持续不断地涌出来,血腥味越来越重,而他的大哥睁着眼睛死死盯着他!
“啊!啊!啊——”墨誉吓得魂飞魄散,将手里的剑松开,人却怎么都爬不起来,只能以手撑地倒退着远远离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他尖叫,叫声在空荡荡的桃林里回荡,他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怎么会这样?”
众目睽睽之下,随行而来的丫头小厮都瞧见了,而墨誉恐惧的叫声引来了院外的禁军,禁军见到眼前这场景也是吓得一动都不能动,婧驸马遇刺,这一剑穿心而入,血流满地,再不可能活命了。而婧驸马出了事,他们这些派来保护公主驸马的禁军难辞其咎。
他们看到了墨誉浑身是血,就想上前去捉拿嫌犯,但是百里婧自始至终还不曾开口说一句话,他们不敢冒然上前去,耐心等着她反应。
木莲也没料到会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病驸马遭遇了毒手?而且,杀人凶手居然是手无寸铁的墨誉?她脑子还算清醒,第一反应就是那病驸马在耍诈,当初她稀里糊涂地爬上了墨誉的床,病驸马尚九箭而不死,这种种一切都是他的手段,祸害最是长命,他怎么会肯如此轻易就死了?
所以,看着墨誉那害怕到极点的疯癫模样,木莲却还能忍耐,对百里婧道:“婧小白,我们上前看看,也许还有救……”
木莲的这句话提醒了百里婧,她木偶似的往前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带了些小跑,停在墨问身旁,木莲一直跟在她身后。
近距离看到墨问眼神的那一刻,木莲知道,他死了,活人是不会有这种眼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