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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她会亲口这样告诉韩晔,她可以不爱他了,她可以去爱别人了,她早就把对他的所有爱情抛弃在了辽远的大西北,她从此都不再爱他了……
可是,这一刻,在清澈的小溪流淌着的丛林边,在韩晔的面前,在他的星目注视之下,百里婧发现,还是不行,她还是说不出口。她爱着眼前这个男人那么多年,她连他的一个注视都无法忽略。
百里婧在看到韩晔沉默寡言的这一刻总算明白过来,为何墨问从前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她却不信,还每每感觉排斥,因为墨问的甜言蜜语总是说得太顺,好像他与生俱来就会那种调情的能力,不管她是不是他的妻子,他那种调情的手段总让她感觉不安,觉得异常不真实,心里没有着落。
她总是以韩晔的标准来要求墨问,因为韩晔的话语那么矜贵,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年,他对她的好从来不是说出来的,她总是能从他的行动里知道他就是舍不得她,就是对她无可奈何。无论他外出游学有多辛苦,头痛的时候多难熬,他从不告诉她,从不喊痛喊累让她担心。
韩晔对她始终温柔和颜悦色,从未发过脾气,他头最痛的时候也不声张,只是让她给他揉揉,他说她一揉揉就好多了,说她的手指又细又软,武功不行但治他的头痛够了。她那时看着他痛苦压抑的目光想,她的武功是韩晔教的,即便再差,有一个用处也就够了,她要陪在韩晔的身边一辈子,只要他痛了就为他揉揉。如果她去往鹿台山的意义,只是为了治一治韩晔的头痛,那她已经觉得足够。
因为矜贵,韩晔说一句话,她就记了好些年,哪怕那句“我爱你”不是亲口对她说的,而是对别人说的,她也通通都信了,怎么都忘不掉。韩晔让她糊涂,让她不甘,让她觉得满腔疑窦,她似乎记得有一天晚上,韩晔骑着马带着她走过荒凉的郊外,她看到夜空中有一颗很亮的星星,周围安静极了,她靠在他的胸口听得到他的心跳声,她很想和他一辈子这样安静地走下去,但是她害怕,害怕他又突然离开,所以她问他,你爱我么?
有时候,她听到韩晔回答,我爱你,有时候又变作我不爱你,她一直都相信韩晔的话,可他前后答案如此不一致,她该相信那一句?
到底这世上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比失去她更重要呢?她想不出,所以她不能原谅韩晔。
是的,韩晔不心疼她,他知道她划破了嫁衣割断了佛珠一心寻死胡乱下嫁,他还是无动于衷,如果韩晔爱她,他不会舍得什么都不做。
走到如今的地步,还去想爱与不爱,原谅不原谅,好像太迟了,百里婧忽然自嘲一笑,韩晔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他一句话也没说,她却自顾自想了这么多,她真是个傻瓜。在韩晔的面前,她总是这么傻。
韩晔的星目看着她,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他终于还是将视线撇开,他成了沉默的无话可说的傀儡。他想说的好多话堆积在心里,快要将他的胸口挤破,他想要看到她,又不愿看到她,他心里太难受。
韩晔以为别过身去,她就会自己离开,可她并没有离开,而是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她走得步伐平稳,内力却大不如前,他一听就听得出。
她在他身后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步子,开口道:“大师兄,我有些问题很不解,想问问你。”
这是她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没有赌气,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说了两句就开始哭闹,她叫他大师兄,没有带着嘲讽,只是一个很平常的还算尊敬的称呼。
韩晔转过身,对上她的目光,他不知如何面对这样平静的她。
“前几天我收到用三师兄的笔迹写的信,让我去城东关帝庙找他,他要告诉我关于鹿台山的秘密。我一直都想知道鹿台山到底出了什么事,山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才遭此大劫,如果三师兄真的活着,他是不是也应该找过大师兄你……我想,也谢有大师兄才可以为我解惑。”百里婧一口气说完。
韩晔在她开口的时候已经料到她要问的是鹿台山的事,然而,有关鹿台山的那一段往事是他最不愿让她知晓的,关帝庙、三师兄、鹿台山、大师兄、秘密……她对着一个罪魁祸首问真相,她的每一个词每一个问,都以她的天真和信任欲将他逼疯。
她应该不知道,每一次只要对着她时间太长,他的情绪就很难控制,随时可能在她的一个问一句话一个眼神里崩溃,所以,他从来不愿意看她,不愿意主动跟她说话,他把自己变成不会笑不会开口的无趣木头人,否则他定会像迷津谷底时一般在她的哭声里全军覆没。
提起关帝庙,韩晔已经受不了,看到她美丽稚嫩的容颜焕发出新妇的光彩,他更是心如刀绞,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这些问题以后再说。”
韩晔说着,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在手中握了一会儿,递给她:“即便你已为人妻,即便还恨着我,可你愿意叫我一声大师兄,我已是心满意足。若你不嫌弃,就收下这最后一次的生辰礼物,我已是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了。”
百里婧的视线没有落在他手心的那样东西上,而是直直地看着他手腕上的那串辟邪木佛珠……
第215章
韩晔的手伸出去很久,百里婧都没有动,她忽然后退一步,丢下一句冰冷的话来:“你的东西让我觉得很恶心,留着给别人吧,我不稀罕!”
她说着,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她的回答似乎在预料之中,又似乎在梦境之外,韩晔的手就那么往前伸着,手心里那个锦绣的荷包也不知装了什么,沉甸甸的,重得他快要握不住。
他目送她的背影决绝地离去,觉得这本该是他们的结局,可看着小溪旁枯黄的芦苇和茅草,连林中的叶子也黄了一片,天气已渐渐泛起了初冬的萧瑟,很像是从前的鹿台山,韩晔忽然笑了,水中他的倒影也跟着他一起笑,分不清是苦涩还是欣慰。
她当然不会要他的东西,他一早料到她不稀罕,不仅不稀罕,连之前的那些问题都不会再愿意找他讨要答案。他实在恶心得厉害,以这种手段逼退她。
百里婧越走越快,越走越远,韩晔的气息完全消失不见,她的步子又逐渐缓下来,似乎在用心地听着身后的动静,当她停下脚步,下意识地一回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前年,她十五岁生辰,韩晔送了她那串亲手做成的辟邪木佛珠,她觉得那是天底下最珍贵的礼物,感动地抱着韩晔哭了好久,再没有人比韩晔的心更细致,那串佛珠,每一颗都经由他的手,为了清除她所有的劫难。她因为这一样礼物,连回京参加及笄之礼都不愿意了,她在及笄之前一早就找到了称心如意的爱人,她多想永远和他在一起啊!那些繁文缛节,一点都不重要。
去年,他们赶在父皇寿辰前回京,那时,她才知道他是晋阳王世子,是她姑姑玥长公主的儿子,是她从未见过面的表哥。她满心欢喜地拉着韩晔去见父皇母后,告诉他们她要嫁给韩晔。她太开心,没有去注意父皇母后的神色,他们似乎也是笑着的,随后父皇母后在宫中设宴为他们接风,她一高兴喝了好多酒,跟父皇说着山上的趣事,逗得父皇大笑。
天色晚了,宫女们扶着她回寝宫休息,她隐隐约约瞧见御花园内母后正对韩晔说着什么,韩晔惯常清冷挺拔的腰身依旧挺直,只是头略略地低垂着。她虽然醉了,却很关切地想冲上前去,韩晔低下了头,让她莫名地觉得很难过。第二天,她睡醒就去找韩晔,母后一贯都是强势的,她不记得昨晚那景象是做梦还是真的,她关心的是韩晔有没有在母后跟前受委屈。
她素来有什么话都不会瞒着韩晔,一五一十地把昨晚看到的和心里想的都告诉了他,韩晔笑,揽她在怀里,他的语气很轻松,他说,“只要小无赖爱着我,什么委屈都不算委屈。”
“真的么?”她认真地看着韩晔的眼睛,端详着他的面色,越看越觉得他生得太俊美,她的小手在他的脸上划过,舍不得移开视线,叹了口气道:“韩晔,你长得这么好看,以后我们的孩子肯定好看得不得了,每个人看他一眼就被迷住了。”
韩晔失笑,忽然将她压在榻上,低头望进她的眼睛里,道:“喜欢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她望着头顶处的俊脸和深邃的星目,很笃定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