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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却不看,拂到一边,“既如此,翠儿已死,死无对证,这也仅仅是你的一面之词。”
“你小小侍卫也敢夜闯皇宫,你将天子居所当成什么地方了?”秦然怒声道。
南法垂下长睫,从怀中掏出金令,殿中无人不认识那块金令代表着什么,均纷纷容色大惊。南法直视秦然,缓缓道:“奉容王之令入宫彻查,太傅想治我的罪,便是意图违抗王爷的命令,太傅可是这个意思?”他顿了顿又看向太子,“一切都是王爷的授意,太子殿下连王爷也要疑心吗?”
太子这才缓缓摊开司礼监的卷宗,看了一会,“果真如你所言,那日替名换姓落实了翠儿实属李家之人,倒是将司礼监这份给疏漏了,让大将军承受了不白之冤,原是本宫的错。”
“太子是未来的天子,天子怎会有错。”啸烨在一旁冷冰冰地提醒道,那意思就是错的是旁人。
秦然皱着眉:“容王近身亲随乃是千寻与千鹤,为何让威远将军的亲随前来查案?”
南法不答,太子命他起来,忽然眼前一亮,手势比得极快:“昔年本宫曾与大将军有过数面之缘,奈何当时本宫年幼也记得不太清了,但当时大将军身边的确跟着一个关系极好的贴身侍卫,太过久远本宫也想不起名字了,可就是你?”
“是,草民自幼便跟在将军身边了。”南法说。
太子神色变得释然,看得出他心情不错,“大将军待那位贴身侍卫亲如手足,本宫也是有所耳闻的,牧倾也常与本宫说起你们。”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歉意,“难怪牧倾信任你,想来是本宫错冤了你们,你且起来回话。”
“谢太子殿下。”南法不冷不热道,他站起来随意撩一下袍角。
昭阳殿金碧辉煌光线明朗,众人这才发现南法虽是一身黑衣,样式却是寻常的侍卫服,只是之前用黑纱遮住了脸,一时让人误认成了刺客。
威远大将军的“莫须有”之罪在众亲贵面前彻底洗清,摄政王牧倾的信任比任何证据都有力,若还有言官不知死活的弹劾,便是等同于弹劾摄政王犯上作乱结党营私,整个天下也无人有这个胆子。
宫宴散了后太子将南法留了下来,与他聊了很久,更多的还是问及牧倾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些南法答不上,只能模模糊糊地混过去。亥时才被放出来。
踩着地上的积雪,南法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李威远的名声得以维护,这比任何都让他觉得舒心。
永巷中,啸烨一身飞鱼服抱刀而立,他在等着南法出来。
“有事?”南法走过去。
啸烨冷冷道:“那道膳食中的毒分量很轻,就算太子吃下去,顶多有些乏力,睡上一觉就行了。分量轻到一般的银筷试不出来,下毒的人,根本没想害太子,矛头指的还是大将军。”
“我知道。”南法道:“所幸也当众还了我家将军的清白,管他是谁。”
“你当真不知道是谁?”啸烨面上表情不变,像是镀上了一层霜雪,“今晚太子语中的维护之意你没听出来?若不是太子口口声声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我便可以当场打断秦太傅的脊梁骨。”
南法苦笑道:“他是太傅,如今又有摄政大权,你若是打了他太子颜面何存?”
啸烨仍是一脸漠然:“那廷杖连王爷都打过,区区太傅,况且他的摄政之权也是王爷给的。”
“听说过。”南法笑道:“皇上身体强健时不满王爷当朝忤逆于他,让锦衣卫给打了四十杖,当时王爷还不是王爷,你也不是锦衣卫呢。”
啸烨点头,语气硬邦邦的,“后来下了朝,王爷便杀了那个执行廷杖的锦衣卫。”
“所以。”南法说:“王爷自有后招,咱们拭目以待就行了。”
啸烨的目光融在漆黑的永巷中,他欲言又止,看着太子殿的方向,缓缓摇了摇头,径自离开了。
十日后啸烨率一支锦衣卫前往北平,南法随锦衣卫一道回来。
此前未有任何消息透露,李威远整日惴惴不安,这日正在抄手游廊下喝酒赏梅,有些微醉。朦胧间好像看到南法折了一枝梅花从园中走过来,他拿走李威远手里的酒壶,不悦道:“小心肝。”
李威远唔了一声,朝南法伸出手,“小宝贝,你回来啦。”
南法哭笑不得,“我是让你少喝点酒!”
他将剩余的酒朝李威远脸上一泼,寒烈的冰感扑面而来,李威远一个激灵,彻底醒了,看着南法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南法纤长的眉毛轻轻拧着一丝弧度,袖口的风毛随风而动,年少的气息仿佛一团温暖的阳光,将李威远身上的戾气与焦灼尽数化去。
对视了片刻,南法轻声说:“将军,我回来了。”
李威远一时觉得胸腔有什么急速往脑门上窜,正想抱一抱南法,忽然一把子整齐而响彻云霄的声音震得他差点吐血。二十名锦衣卫齐齐单膝跪地,“拜见威远大将军!”
威远既是他的名,也是他的封号。
南法被扣在京城几个月,这一喊李威远登时委屈无比,怒吼道:“拜什么拜!滚去拜你们王爷吧!”说罢跳下廊台一手拉着南法往厅中走了。
南法被他拖着,对一旁侍从吩咐带他们去见牧倾,奈何李威远走得飞快,说到最后南法干脆直接喊了起来。
侍从默默笑了会,带领以啸烨去见牧倾,其他锦衣卫们原地待命。
还未至容王所居的厢房便听见里面传出的阵阵琴音,清淡高远,隐隐能听出曲中的愁意。容王时常抚琴,啸烨一听便知是《山之高》,只是这首曲子容王偶尔才弹上一回。
啸烨叩门而入,牧倾瞧见他也不意外,兀自抚琴,楼澜挨在他身边看一卷《三言二拍》,他还在琢磨那个卖冬瓜的故事。
“王爷,威远大将军的事已经了了。”啸烨单膝跪下,脸上没有多余表情道:“王爷许久未归,太子殿下担心王爷在北平有所差池,特意让属下等前来看看。”
牧倾纤长白皙的手指拨动琴弦,看也不看啸烨,淡淡道:“他是让你来看看本王死了没,还是故意寻个理由把你给支出宫?”
“属下已经吩咐了麒麟多警醒,料想无事。”啸烨答道。
牧倾淡然地嗯了声,“还不至于糊涂透顶,知道把麒麟留在宫里。副使虽比不上你,处事却圆滑多变,能力也够看的。恬戎回去了吗?”
“是,随麒麟一同留在宫中。”啸烨说。
牧倾便不再说话,专心抚琴,一曲《山之高》终毕后,啸烨才从袖中拿出一封薛涛筏,“王爷,太子的亲笔书信。”
牧倾接过来拆开,皱了皱眉,眉间闪烁着一股淡淡的焦虑。
信中只有一行抑满相思情愫的小字:山之高,月初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他略一怔忡,他这边弹琴,太子那边写词,竟心有灵犀至此。
良久,牧倾放下薛涛筏,只说了两个字:“回京。”
第 25 章
得知牧倾要即刻回京,李威远也不多做挽留,这么些年他早知道牧倾是什么说一不二的性子了。府门外,锦衣卫们一字排开,身上淡金色的飞鱼服迎风烈烈,闪瞎北平一众百姓的眼。可怜这二十人,连日赶来,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就要即刻回去了。
牧倾站在阶前替楼澜系着斗篷上的缎带,李威远倚着柱子道:“牧倾,我还是那句话,功高震主下场必惨。你这番做得实在是太招摇了,一旦出个差池连你也要牵连进去,你想被灭族吗?”
牧倾淡然一笑:“我不做没把握的事,你且安心,赤玟不会行狡兔死走狗烹的蠢事。”
“我真不知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李威远冷哼道:“既如此,你回去小心着点。”
“将军说的是。”南法眉间微有愁色,“王爷,人心旁逸斜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们主仆啰嗦个没完,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罢。”牧倾不耐烦道。
南法苦笑着李威远对视一眼,李威远叹道:“你这一走不知又是几年。”
“许是几十天也说不准。”牧倾弯腰笑着捏了捏楼澜的脸,随后直起身道:“外头风大,回去吧,我这便走了。”
“王爷保重。”南法语气中大有感激之意。李威远平白无故冒出个侄女毒杀太子一事本已死无对证,这次能脱险靠得完全是摄政王的雷霆威望,若是凭两卷卷宗就能洗白,天下也就没这么多的冤案了。
而李威远的担心就在这里,如今天下太平,自然就成了文官的天下,这招一出,不知又得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