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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拦了小殿下的架。”门房连声说。
我朝他笑,“那你这么说,我前些天交代不许让小殿下进府的话,都是个屁了。”
我身子向后仰,靠近椅背上,对着管事一抬手指,“这个人还没教训明白,你看着办。”
那个门房在底下大声说知道错了,我问他错在哪里,又支吾说不出,我嫌他大声呼喊把老妇人吵来,就让底下人把他提过来。
我捡起一杯刚起的热茶,拉过他的衣襟一点不剩的倒进去,我说,“敢叫,就宰了你。”
那门房疼的咬出一嘴血,我放开手,拿起桌边的丝绢擦了擦,笑微微的说,“记着,办事要利索,我说不想见他,就连门口也不许他待。”
我转身接过管事递过来的茶水,仰头饮了,这些日子累的狠,也该好好歇着了。
陆昆成口述
你问我恨不恨傅九功,可以实话告诉你,即便是到现在,我仍旧恨不得他死。
我爹是当朝大儒,所以我不用像那些十年寒窗苦读的秀才,必须要走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条路,我静下心来可以在家里看看闲书,想要玩闹了,有的是狐朋狗友陪着我章台走马。我照样可以有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别不服,这就是命。
我第一次看见傅九功,是在殿试上,官宦子弟在殿试上不过是走个过场,金榜题名那是必然的,况且凭我的才华。我早早就答完了考卷,放下笔,周围的考生还都在奋笔疾书。
殿上坐着一个少年郎,容貌清艳非常,我算是知道了当时那句貌若好妇是怎么来的了,却是也算是有十分的眼色。少年郎左下首做的就是翰林院的博士谭于考,这时候小奴婢递茶水过来给少年郎,就见那少年郎眉头一皱,有几分狠利的神色,眼神往下一递,小太监马上就先把茶水呈给了博士谭于考。
我看着大殿上那个正襟危坐,努力想显的更威严些的少年郎,心想这个太子还有几分意思。
陆昆成口述
后来托我爹的关系,太子拜我为东宫冼马,不过是个混吃混合的幕僚,但我本就胸无大志,小官吏也有小官吏的方便处。
和傅九功越是接触长久,我就越是发现他实在是个可造之材,文治武功都是顶好的,而最让我看好他的,就是他有他这个年纪贵族子弟所没有的东西,那就是狠。我说的狠不是只对别人,也包括他自己。一个上位者,如果连对他自己都能毫不犹豫的下狠心,那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难的了他了。
我发现他喜欢跟我聊天多过别人,他或许会问庶吉士汪志经今年的渭水筑堤的监察御史派谁去好,但却绝不会多同他聊私事。我是不一样的,他愿意同我讲他自己的事,不是太子的事,是傅九功的事,我曾经一度也曾为此沾沾自喜过。
越是鲜艳美丽的花草,毒性就越大,我以为他是美人蕉,却忘了这颗美人蕉是长在大内深宫,寻常的孩子,在大兴宫活不到成年。
陆昆成口述
我那天早上一睁开眼,看见窗边几枝梅花,是红梅,开的鲜艳好看。
这不是我的屋子,我的屋里何时有这样靠窗的梅树。我心里一惊,立刻就坐起来,可就是那一下子,好像做了几天马车似的,从上到下的难受,这不是宿醉,宿醉哪里是这样的。
我惊慌的四下看,太子傅九功竟然站在床尾,他那时还是个少年的身量,脸色苍白的,瞪着眼看我。他看我做什么,他怎么会在这。我看见他的衣裳是松松垮垮的穿着,里衣还露在外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里一哆嗦,我慢慢的下床,一件一件的把衣服往回穿,傅九功就站在那盯着我。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裳,腰疼的一怔,他替我把衣服捡起来,我看到他的肩上有齿痕。
我看见我自己一把推开他,我看不到我的眼神,但我想必是刻薄恶毒的,他愣愣的看着我,眨了一下眼。
原来他拉拢我就是为了这个,他敢下手无非也就是料定我也不敢声张,傅九功,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东宫太子,你还不是陛下。
我把衣裳一件一件仔细穿好,比平时还要用心仔细,我跟我自己说,不急,不急,现在你一口咬不死他。
那天我连一件玉佩都没有落下,姿态从容潇洒,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他一眼,阴狠狠的朝他笑。
徐应龙口述
今日下了朝会,特意跟陛下请了,去探望姑姑,她没有子嗣在身边,倒是喜欢我们这些小辈多去看望。我找她却是有正经事的。
最近万夫人那里该是提点提点了,她不过是个乡下的女子,能到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不过是因为她的了陛下的喜欢,以及生了一个陛下喜欢的儿子。
说到底还是寒门出来的,贪婪和欲望都写在脸上,傻的很,这种事要烂在心里。所以我说,找女人还是找蠢一点的可心,你可以大步朝前,没有后顾之忧。
你问我为什么还要和这样让人看不顺眼的女人合作,呵呵,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利益。
徐家在朝中树大根深,近一百年的富贵是有了,可老爷子贪心,他想要徐家的子孙一直富贵下去。徐家缺一个皇子,一个保证徐家富贵的筹码,万夫人有,况且她那个儿子和她一样,看起来金玉其外,里子装的都是妾妇之流的小道,上不了台面。
你说我龌龊,说对了,这天下还有什么比在大兴宫谈忠孝仁义更可笑的笑话吗,我朝太祖,当今陛下,就是逼旧主退位,建立的新朝。
你看那朝会上站在前头的陆忠信没有,他是太子的太傅,读书读的是好的了,你见他把太子卖了的时候可有眨一眨眼没有,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他的荣华富贵都是自何处来,是高坐庙堂的那一位。
徐应龙口述
我看见那个小傻子蹲在宫门跟前,团成一团,眼巴巴瞅着人来人往。他看见我了,眼神在我这停了一下,又转到别出去了。
我让姑母身边的太监先过去,自己绕到他跟前,我说,小殿下,怎么不进去等,蹲在这做什么。
他抬着头看我,不说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像个小孩子,我逗他说,殿下怎么都不理应龙。
他蹲着的姿势扭了半个圈,背朝着我,说,你骗我,我哥哥当不了太子了。
他说这话时带着种小孩子的难过,似乎也不全是抱怨,只是对现实失望到极点而已。
我说,你到底等什么人,找人通传一声就是了。
他说他等他娘。然后就不说话,自己蹲在那,手底下拨拉地上的泥块。
我转身绕进宫门,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傻小子愣愣的看着宫门口。
傅明月口述
如意那天把我找回来,一路上骂我,他问,“还敢不敢一声不说就跑出去了。”
我说,“我找我娘。”
“我跟你说的什么,皇后不在宫里了。”
“那你说在哪?”
“反正就是不在宫里。”如意说完,给我披上件棉袍子,说,“冷不冷你,穿着件单衣就跑出去这么远。”
“稚奴冷。”我说,把脑袋倚在棉袍子里,暖和的想睡觉,“娘都不想稚奴。”
如意掐我屁股一下,瞪我说,“殿下可不许说没良心的话,皇后最想的就是你。”
“那为什么都不见我。”
如意不说话,那天如意回王府以后跟我说,再有一次这样一声不说就跑出去,就把我以后的点心都给阿福吃。阿福是后院花匠养的狗。
傅明月口述
我哥哥要成亲了,新娘子是卢家的女儿,如意说卢家是好的,是陛下戍边的大将军,卢家的姑娘还是姨娘的女儿。我说我也想成亲,如意笑我,说等我长大就请陛下给我一门好亲事。
我这些日子同哥哥在一起,哥哥说人前要敬重卢家女儿,还说不许闹脾气耍赖,没多久跟我说,卢家的女儿要是欺负我,就偷偷告诉他,我说哥哥放心,稚奴敬重卢家女儿,哥哥说我傻小子,人前人后又不一样。
哥哥写了奏折,如意说是要呈给陛下和皇后,向天下人宣布哥哥要成亲了,也是哥哥报答陛下和皇后的养育之恩。哥哥带着我进宫,我们在宫门口一直从晌午等到天都快黑了。我说我饿了,爹怎么不让我们进去,我哥看着脚面,笑着跟我说,陛下太忙。
他是谁来着,看着眼熟,就是不知道叫什么,老是同徐大哥在一起的。我跟我哥说,你看那个谁。我哥抬眼看,之后垂下眼皮,说知道。
那人和一群人走过来,一直不停说笑,他在说,大家不停的笑。经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