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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他,他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周围全是伶牙俐齿的人,心肠都被银子荼毒成黑色的,如狼似虎全算计着他。他又是个哑巴,我再不把他弄回来,等他过了十八岁,‘人老珠黄’了,就只能在下贱娼寮子里了此残生了,到时候我想救他也没地方救了。
李大年,你就忍心看那么好的孩子以后就过这样的生活吗?!”
一席话,将李大年说的哑口无言。
越茗颤颤巍巍地起身,搀着小花雕,媚眼横飘:“李师傅,你可千万一定要对我爹说这件事情,他现在吃斋念佛,巴不得我把全京城的乞丐要饭的都拉到饕餮楼来端盘子。”
“小花雕,你去牵马车来,咱么去不闻那里住两天,后天就是重阳节了,伽蓝寺的菊花好,茱萸也好,后面那座小山包也好,不闻的素斋更好。”
一路轻车肥衣,两岸景色大好,深山藏古寺,隐隐露出伽蓝寺烂了角的飞檐。
山门口,一个头光得锃亮的知客僧敞开了大肚皮在横在门槛上晒太阳。
一看见越茗就上来拉他的小手:“啊,越公子,好久没见了,我们主持可想你了,昨天还想遣我们去问问你怎么还不来,今天就来了。”
越茗掰下那胖和尚吃豆腐的手笑着说:“小悦啊,一年没见,你越长越彪悍了。啧啧,不闻给你吃的什么啊,胖成这样,回头我让胡瓜给你送点今年新晒的西湖荷叶来,用那个冲水能去膘肉。
不闻他哪是想我啊,他是想我的香火钱呢!
他现在做和尚,他老子不肯给他钱,没事就问我要去,说什么后院围墙墙根烂了,要挖倒重修,还有文殊菩萨脸上的金子掉了好几块不知道被谁捡了,要重新贴过,还有山门要刷漆什么的,零零碎碎一开口就是一千两,他就是周扒皮啊,我一身肉都被他剐下来了。佛祖不开眼,干嘛不一个雷劈死他!”
刚说完,就听一声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的笑语。
“我可全听见了,你来我这蹭吃蹭喝的,还数落我的不是,你个骚货……”
越茗病还没有好全,被这香酥入骨的一声“骚货”打得魂飞魄散,差点飘飘荡荡过奈何桥去见孟婆了。
素斋
扭头看见一个和尚倚着门框含笑。
那和尚身着松松垮垮破旧僧袍,手中执一朵白菊花,拈花微笑。远山眉淡淡,连眼珠子都是淡淡的琥珀色,浑身佛家慈宁的晕光。
不闻若不说话,便是一尊看破红尘的佛;他要一开口,就只是个剃了头的受。
瞎了越茗的狗眼!
“不闻,能不能不要装逼?”越茗上前摸了摸不闻的头,“嘿,小脑袋还剃得挺亮堂的,是不是偷了庙里的香油抹了?”
不闻轻笑,在越茗的腰间摸了两下:“还是这么瘦,盈手可握小蛮腰,不知惜福养生。”
越茗捂腮:“嘶……酸!不闻,我不习惯,你现在说话都和参禅一样,香油喝多了吧。”
不闻仰角四十五度望天:“一入佛门深似海,从此风骚是路人。”
风撩起他的袍,轻抚他的光头,明媚而忧伤。
骚味四溢。
越茗想吐!
后院菊花灿如夕阳,越茗小躺椅一摇,盖了一条毯子眯眼。
不闻拉过来一张凳子,在旁边剥毛豆,青苔点苍,斜晖脉脉,将他的光头照得像白花花剥了壳的鸡蛋。
“不闻,我最近看上一个人。”越茗说。
不闻哼了一声,表示在听,半寸长的手指甲掐进毛豆中,轻轻一翻就把里面的豆子给挤出来,落在盘里,敲出一声闷响。
“是个屠夫,人挺实在的,就是脾气倔了点,我到现在还没把他吃下来。”
不闻诧异,抬头看越茗的眼神都变了:“没吃下来?!”
以前的京城双受之一,现在的京城绝受,居然,居然连个屠夫也没搞定?!
不闻再次望天,在漂浮的云朵间流连,寻找寂寞的踪影。
“缘皆因果,你自己看着办吧。”不闻继续剥毛豆,应越茗要求,他要做一桌素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原来不闻没出家的时候,也是一个吃货,不过他比越茗升级了,越茗只会吃,不闻不止会吃还会做,他做的素斋名动京城。
他能把豆腐做出猴脑的味道来,把茄子做出鹿肉的味道,能把地里掐来的一棵小韭菜做成红烧肉!
有人把他做的素鸡(其实就是块豆腐)往朱雀大街上一丢,全城的狗都奔过来抢,争得你死我活,最后竟然同类相残。
有人写诗记述当时的情况惨烈——野战格斗死,狗血遍地撒!
当时越茗听后,拍手称赞:“好诗,好诗,好个‘狗血遍地撒’!”
当然,不闻远不止这么点本事。
他深谙要拴住男人的心,就要拴住他的胃的道理,所以虽然他的容貌并没有越茗出众,但是因为一手好厨艺,也能和越茗比肩。
更何况他骚。
“不闻,你做和尚也做了快一年了,和我一起回京城吧。以前的日子多么风流逍遥,和你现在过的日子判若云泥,你就真的甘心在这小破庙里像个缩头王八似的憋着?!不说别的,这庙里连个齐整的男人都没有,唯一长得顺眼点的就是那个四仰八叉躺在庙门口的小悦,他现在还发福了……
京城里多少公子哥儿都伸长了脖子等你回去呢,到时候你来个‘王子归来’,那场面肯定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气势如虹!”越茗随手摘下手边的一朵菊花,开始瞎掰。
不闻抬头,轻薄的脸皮透着古瓷般的幽光:“阿弥陀佛,贫僧已入空门,一心礼佛,佛祖头上的小卷毛早已如一脚窝心脚,正正中中地切中了我的萌点。”
越茗笑:“哟,是佛祖头上的小卷毛还是弘灯法师头上的小卷毛切中了你的萌点?!”
弘灯法师,年二十三,原伽蓝寺副主持,先已飞奔于去天竺取经的路上,不知生死。
不闻对他一见钟情。
不闻侧目看越茗:“佛曰:刹那便是永恒。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千年等一回,他好,我也好。”
佛法真是深奥,越茗这种没有文化连做和尚都不配。
越茗长叹。
“真不知道你是看上他哪一点?弘灯法师长的是不错,可是要真的比起来,京城十三少里面哪一个比他差,拎出来个个都水水灵灵的,弘灯也就是生的清秀干净些,你又不是没见过男人的,怎么这么不开眼呢?”
不闻呵了一声:“弘灯单纯,而且是处男,还没有谈过恋爱,我要是泡上了他,那才算不辱没我京城双受的名声!谁像你,尽拣软柿子捏。”
“……”
如果屈鹤算个软柿子的话,越茗无话可说。
又说了一通话,不闻剥好了毛豆往后厨走,半个时辰后来喊越茗吃饭。
越茗一听吃饭,立刻从椅子上蹦下来,拿竹叶浸的水匆匆洗了手,就奔到了食厅——他可想死不闻做的素斋了!
大圆桌上只有三个盘子,还有一个拿碗倒扣着,不知里面装这什么阿物。
一清炒毛豆,一清炒竹笋,还有一个疑似屎盘子的扣碗。
越茗头疼。
“不闻,主雅客来勤,那是待客之道,我哪次来不给你弄个几百两的香火钱,到现在也砸了上千两的银子在你们伽蓝寺了吧?拿着这么些钱,你就不能改善一下伙食?!”
不闻笑,递给越茗一双筷子,说道:“你尝尝。”
越茗不情不愿接过筷子,一筷子掇住一颗毛豆往嘴里塞。
他顿时没有气了,不仅没有气了,他还冒出一股喜气来。
不闻拿山菌加葱姜等料,炖了七八个时辰,熬出一小碗浓汤,在炒完毛豆后,用这浓汤一收,如此花心思做出来的毛豆看上去简单,实际返璞归真,回味无穷。
还有那竹笋,是拿春天晒的笋干用汾酒浸了,埋在梨花树底下,拿出来吃的时候,以桃花玫瑰佐之,又脆又香。
越茗吃的直扒拉嘴:“不闻,那最后一个盘子里面是什么?”
不闻阴恻恻一笑,拿筷子扒开了上面的扣碗,之间里面一朵完整的菊花,上面似乎还粘着露珠。
“不闻,你至于吗?上院子里摘朵菊花还拿个屎盘子扣着,你是不是吃斋吃傻了?”越茗斜嘴笑。
不闻说:“说你没见识,你还不信了,这朵菊花可不一般!这……”他眼睛一瞟,笑得邪乎,“这道菜叫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