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刚刚拿到刀,越子居忽然想起他那个宝贝儿子来,扯着小花雕的耳朵说:“小花雕,做这个饼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想出来的主意,现在要分饼了,怎么只看见你这个狗腿子,没见他,那小子滚哪去了?”
小花雕附耳上来:“老东家,今天是中秋节,公子去梨花苑了。”
越子居拿着刀子愣了一回神,口中喃喃:“这傻孩子,都好几年了,还惦记着呢!不管他,我们吃饼,吃饼。”
刀尖刚刚挑破了月饼上的那一层薄皮,里面的味道就溢了出来,飘到房梁上打了好几个圈,在每个人的鼻子底下都钻了一遍。
“好饼!”
所有人都说。
梨花苑是城北的一家戏园子,昆山的庆雅班常年驻扎。
梨花苑在京城戏园子的地位就相当于饕餮楼在酒楼中的地位,出入的都是香车宝马,里面没有碎银子,掏出来的都是一张张红底蓝边的银票,有钱人!
越茗坐在楼上的雅间里,闭着眼睛听戏台上那个新红的闺旦依依呀呀地唱《长生殿》,只见他穿着像个脐橙似的在台上水袖翻飞,唱的期期艾艾。
手指头在桌子上顺着节拍轻敲,鼻子里跟着哼哼。
“花摇烛,月映窗,把良夜欢情细讲。莫问他别院离宫玉漏长。”
“愿似他并翅交飞,牢扣同心结合欢。”
“夜来承宠,雨露恩浓,不觉花枝力弱。”
桌子上放了几样时兴的糕点和一小坛绍兴陈年花雕,坛子上面的封口开了,清冽的酒香溢了出来。
“哎呦,越公子,奴家想死你了。”一个香艳的声音从越茗的身后响起。
越茗抬了抬眼,看见一张擦了三斤宫粉的大脸凑在自己的面前,那张脸上的一双眼睛黑亮亮的瞅着他。
“冯老板,一年没见,你的粉越擦越厚了。”越茗笑着说。
来的人的是梨花苑的老板,庆雅班的班主冯程程,一个男人,一个很娘的男人,一个从来都把自己成为“奴家”的男人,今年已过了不惑之年了,却还是徐郎半老风韵犹存。
他一步一挪,如入云端,硬是把自己四平八稳的一双大脚走的像是裹着三寸小金莲,时不时还要西子捧心一下。
连说话都带着唱戏的腔调,九曲十八弯,一个老长的拖音,每个字都咬的像是杜丽娘在吃瓜子,又香又脆又腻人。
冯程程抖了抖手上的帕子:“越公子,您现在真的称得上是稀客啊,一年也就见你这么一次,敢情奴家这小小的梨花苑装不下你这么大的佛,还是越公子嫌奴家老了伺候不动人了,哎……”说罢,作势扣了一下眼角,不知拭下的是眼泪还是眼屎。
越茗媚笑:“冯老板这话说的,我不来这里的缘由你还不知道吗?揭我旧伤疤,该罚。这坛子酒是我从饕餮楼带来的花雕,你喝一盅我才放你。”把桌子上的酒坛子往冯程程的身边一推,又转过脸去听戏。
“冯老板,你们庆雅班的红角真是越来越不行了,这唱腔这身段,啧啧,也就配在如花的身边端端水递递茶打打杂,现在居然还能做梨花苑的台柱子,也不嫌丢人。”
冯程程翘着兰花指,端着小酒盅,手里的帕子往越茗的脸上一扬,笑道:“越公子,您还说奴家揭你伤疤,您瞅瞅这句话,揭的是奴家的伤疤哟。
谁能和如花比,如花扮的杜丽娘,清艳无比名动京师!他在的时候,梨花苑的门槛三天换一根。几百两的银子请他出去唱一场,还要看他心情怎么样?!那时候宫里的瑜妃娘娘过生辰,特别找了公公们来请,银票甩出来五百两,可是如花一句‘人不舒服’就把瑜妃娘娘的大面子给挡了回去。那么一个神仙模样,怎么就走了?诶,天妒蓝颜啊!”
陈如花,两年前的京城第一闺旦,是个漂亮到不似活人的男人,在台上的时候是莺莺小姐,脱了一身戏服是痞子攻君。
这个名字这么受,拥有这个名字的人却偏偏是一枚攻;在台上他和男人谈情说爱,在台下他也和男人谈情说爱。
越茗想,要是他没有碰到陈如花,自己很可能是一个直男,生儿育女,把裤裆里面的小蝌蚪播种到一个或者是好几个女人的身体里,生出一堆儿女,再挑出一个好好培养,继承饕餮楼。
可是人生如此寂寞,让他碰上了如花。
十五岁的时候,越茗还是一个处男,约了几个酒肉朋友上梨花苑听戏,庆雅班新来的闺旦如花开唱第一场,冯程程发了几百张拜帖请来许多名流捧场,饕餮楼也得了一张,越子居很想去听,可是他有一个三缺一的牌局,就把那张拜帖给了越茗,由越茗代他去了。
“如花,哈哈,这个名字太欠抽了,难辨雌雄啊,我去看看!”越茗说。
要是越茗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就算打断他的狗腿,他都不会去的。
越茗刚想和冯程程扯两句如花的往事感伤一下,却有一个小厮跑上来说:“冯老板,御史中丞刘大人请您过去说话。”
这个刘大人是冯程程的相好,以前和越茗也玩过的。越茗挥挥手:“去吧,冯老板,我听戏。”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好好玩。”
冯程程故作为难:“哟,越公子,奴家好舍不得你哟。”
“冯老板,你要再不走,刘大人可就找到这里来了,他舍不得骂你,看见你不走,他只当我越茗不放你走,他的嘴巴你最清楚,得理不饶人,待会他要吵起来,我可受不住,你赶紧去把,别让他等久了。”
“还是越公子惹人疼,倒叫奴家不好意思了。你吃着喝着,奴家待会就过来伺候着你。乖……”
越茗被他那一声“乖”激得头痛发作,弓起手指用指关节紧紧盯住自己的太阳穴,力气大的好像要把自己的太阳穴戳穿!
诶,如花!
那个浑身都缠绕着花雕酒香的戏子,那个笑起来痞里痞气的小攻,那个破了他处男身的男人,每次想起来越茗都头疼。
绍兴的花雕酒好,入口绵长,回味无穷,只是后劲大,一醉三天。
就像如花。
越茗喝了一坛就醉了,趴在桌子上歇了一下,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就着夜色回饕餮楼。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都赋予这断壁残垣。”
如花啊,美眷!
似水啊,流年!
这时飘起来一点点小雨,好意境,好伤感,越茗都快哭了。
踉踉跄跄回了饕餮楼,饕餮楼已经打烊了,人都走光了,越子居也回家陪老婆去了,只有几点寂寥的灯火。
小花雕忙迎上来:“爷,你怎么喝醉了?”
越茗一手搭在小花雕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袖子里摸扇子,摸出来轻轻推开,媚笑:“小花雕,我好看吗?”花招子一闪一闪。
小花雕顺着他说:“爷,你好看,天底下数你最好看。”
越茗一听,咧得满嘴白牙:“你这死孩子,真会说话,我想如花了,想如花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爷,小人知道你想如花公子。可是如花公子不是走了两年了吗?你再想他,他也不能从土里跳出来啊。”
越茗桃花眼一吊,不乐意了:“他走了吗?去哪儿了,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他是真的喝醉了,两条腿软的像坨泥巴一样,走着走着就跪到地上去了,也分不清许多人是活着还是死了,两颊绯红,薄薄的血管扩充着,妖蓝妖蓝。
小花雕把他扶起来,对顶楼上的屈鹤喊了一声。
“屈相公,快来帮帮忙,我家爷喝醉啦!”
顶楼上探出一个脑袋,看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片刻后,屈鹤别着杀猪刀下来了。
在任何时候,只要和越茗在一起,带把杀猪刀防身总不会错。
陪夜
小花雕扶着烂醉如泥的越茗,对屈鹤说:“屈相公,小人力气小,还劳烦你把我们家爷给送上去。我去给他斟杯醒酒的茶。”
屈鹤冷睨着那一边像坨烂肉似的屈鹤,一只手伸过来,将京城绝受揽在怀中,哪知越茗口水乱飚,在他新浆洗的白衣上涂了个水墨写意。
“哎呦,相公,你轻点,我的小蛮腰啊。”越茗浪·叫了几声,又软塌塌地趴在屈鹤的身上,一只手还在他的胸大肌上摸来摸去,一直摸到腰间上的那把杀猪刀,在刀尖上弹了两下,才停下来。
屈鹤把他扛到肩上,走上楼梯,走了两步,他说:“少东家。”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