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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恕低声道:“你来了。”
时酉点头作答。
两人落座。秦恕却又站起为时酉倒酒,时酉心事重重,竟忘记礼数未起身作谢。只是三指托着酒杯在掌心旋转,喃喃道:“竟一年了。”
秦恕摇头,道:“错了,去年六月廿四,你我在扬州千佛苑见过一面。”
时酉笑了,与秦恕碰杯:“你竟然记得。这一杯便敬你我去年多见了一次面。”说罢,一饮而尽。
时酉添杯,却只为秦恕添了一半,继续道:“千佛苑的佛见笑果真好看。只是我不懂,不知道与你这满塘荷花有何分别。”
秦恕自己又添了半杯,时酉面露不满,似要嗔怪。秦恕一笑置之,答:“倒也无大分别,那左右不过是一池佛见笑,而我这是一池凤凰翎罢了。诺安你还没见过我这池荷花开时的样子罢,不如,今年六月,你来?”
时酉不置可否,却端了酒杯,走到之前秦恕站得地方,似乎想找找看方才秦恕在看何物。
时酉回头,抿了一口,调笑道:“你今年几近而立罢,怎么没给你的凤凰翎找个女主人。”
秦恕见他语态故作轻松,眼里却含三分幽怨。而自己或许早就在意这个人,只是他私心里牢记得家难,不愿轻信于人。纵使他千防万防,时酉一骑绝尘狂奔七日七夜,这份恩情他都无以为报,力之所及只有正视眼前所见,内心所感,不再辜负。
两人相处点滴一一闪过,秦恕并非食古不化之人,走南闯北自是知晓世上还有男子相恋。他想,若是时酉,他愿意。愿意照顾他,把所有都给他,让他再不用长吁短叹、故作轻松。青酒醉人不伤人,他喜欢,便酿上千坛万坛只给一人尝。
不管时酉为何再次救他,哪怕情深种种皆是伪装,他也心甘情愿。更何况作假也仅能瞒过片刻一时,哪有人分分毫毫都不露破绽。
秦恕久不作答,时酉顿感自讨没趣,不过是救人一命,竟还没分没寸管起人家家事了。
秦恕也起身,行至时酉身侧。
时酉不禁转头,对方比自己还高了一个身量,想看他的眼睛便要微微仰头。
只是,秦恕只给他一个侧脸。
那个人看不到他仰望他。
秦恕一如时酉,抿了口酒,说:“原本是要娶亲的。姑娘是江南世家陆怀裕家的二小姐。你我扬州见时,便是去她家定日子。那千佛苑的主事之一便是陆怀裕。可惜不赶巧,回来我便病了。亲事也因此推了。”
时酉听闻,不知该笑该哭,忍不住身形一晃,手中瓷杯竟重逾千金。
秦恕忙扶他一把,“快坐下来。你连日操劳,身子竟这般差了么?”
时酉也不答他,只自顾自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怪我……”
秦恕以为时酉责怪自己送解药送得晚,遂单膝跪地,取下时酉死攥的酒杯,把他身子掰正,面向自己。他握住时酉双手,叠放在他膝头,郑重说:“这原本便只是我的事,怎能怪你。再说若不经这一遭,我怎会知道自己只想,娶一人,如你这般,陪我赏尽天下莲花。”
时酉面颊微红,他只当自己酒劲上头,秦恕也是借酒撒泼,“你净拿我取笑。”遂挣开秦恕的手,不愿看他。
秦恕又将时酉双手拢到一处,一手扣住他双腕,一手捏上他下颌,又将他转向自己,“我没说笑。我的诚意,没还给我的夫子。”
时酉眼神呆滞,秦恕也不催他。时酉仿佛一句都没听懂,半晌回神苦笑一声,“今日,我才刚吃一杯酒。”
第四章
时酉远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当年救他,他许自己年年三月初三;这次救他,他又许自己六月荷花池畔。
按照设想,他以为秦恕与他把酒言欢,他讲清来龙去脉,之后万事如何便各凭本事,能否再见也看机缘。
他万万不曾想秦恕当真能怀有和他同样的情感,虽然这的确是他千盼万盼。
可惜来得,一如秦恕所说,太不赶巧了。
“你先起身,地上凉。”时酉再次举杯一饮而尽,此时才觉得酒壮怂人胆果真不假,“咱们先喝两杯吧。”
秦恕规矩坐在时酉身侧,全凭他吩咐。
“这一杯,敬我五年前遇到的人是你。”
“这一杯,敬你五年来年年请我吃酒。”
“最后一杯,我敬自己。”
我敬自己,从不后悔。
三杯入腹,时酉脸上红润早推得干干净净,甚至手抖得再端不住杯。
秦恕手掌覆住时酉,忍不住道:“你这样糟蹋自己,”
时酉摇头,说:“不这样,我,我或许说不出口。”
“刚才我说怪我,是因为,若不是我,或许你不会中毒,兴许花轿都抬进来了。”
时酉装作没看到秦恕惊讶得睁大双眼,又道,“千佛苑遇见你,确属意外。我请你喝酒也是一时兴起。紫葫酒在江南极富盛名,我不忍错过与你品赏佳品,纵使知道你兴致不在此处,也强拉你陪我同去紫葫酒庄。那日……”话说一半,时酉饮了一口,“那日,你我二人并未共饮一壶。你怕误事只点淡酒,我偏非要尝到紫葫才甘心,所以,你那壶酒被人动了手脚病倒数月,而我活蹦乱跳还能满世逍遥。”
秦恕见不得时酉此时一脸难过,握紧他手,安抚道:“若非如此,别人想要害我也有的是机会。诺安莫要自责。”
“旁人或许不了解,我却是知道的。你在外头饮食甚是小心翼翼,所以那些人寻不到漏洞。到底是我,是我啊。”
“话虽如此,不过万事总有意外。五年前万峡谷一遇便是明证。”时酉听闻脸色又白上一分。
秦恕不明所以,又道:“说到小心翼翼,或许你听过江湖传闻。空穴来风,传言倒也有几分真。我祖上做药材生意,虽不如大夫救死扶伤,但紧要关头也能救命。我家祖上有一古物,世代传下来便成了旁人眼里的能起死回生的至宝。正是此物惹祸,害我一族尽数西行。”
说到此处,秦恕给自己斟酒,却被时酉扣住酒杯,时酉轻声:“你不宜多饮。”
秦恕只好作罢,接言:“祖父散尽家财换来全族性命无虞。我也从小便被教导莫与人争,莫强出头。树大招风,若再天降横祸,恐怕难以万全。经营家业,行走江湖,都事关身家性命,我不得不万事多加小心。”
秦恕沉浸在往事中,不经意间,时酉已反握秦恕。
时酉道:“小心无错。是歹人太多。”
秦恕道:“正是此理,所以诺安也毋须自责。”
方才时酉陷在秦恕提到自家的那件古物上,听到他如此说道方知秦恕提及此事是为了宽慰自己,“到底……哎,多谢敬俞宽慰。”
既然时酉已经提起当日之事,秦恕还有诸多不明,索性一并问出口:“不过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时酉仿佛松了口气:“其实,我当下便知晓了。”
原来时酉当日喝得尽兴,过后酒劲上头,难免行路不稳,一下子栽到秦恕身上。时酉拽着秦恕手臂才没倒下,也正是这一撑,时酉摸到秦恕手腕,发现他脉象有异。但未经证实,便没有声张。
时酉幼时师承鬼医,练就诊脉既准且快的本事,从未失手。只是后来时酉被以叛师之名逐出师门,彼时医术也仅学了皮毛,无以为生。时酉也再不提起自己曾拜于七泉窟门下。
但秦恕异脉与一副鬼医所炼毒药的症状颇为相似。那毒药名为留一醉,须下在酒里方能见效。时酉暗中又跟了秦恕两日,最后确信秦恕中了留一醉,便连夜启程重入七泉窟,找鬼医要解药。之所以没当下告诉秦恕,是因为太多要解释,万一秦恕得知全部真相一气之下不愿接受自己帮助,时酉实在不敢冒险。
时酉道:“所以,此事无论如何我都要管到底。”
秦恕听到时酉这个解释,不禁隐隐失落,随口接道:“即使如此,万峡谷你救我,我还欠你一命。”
“你不欠我,你不欠我的。”时酉频频摇头,“五年前我……我顶多是去报恩。其实我刚被逐出七泉窟时,饿昏在街头,是你救了我。后来我终于打探到你消息,便去找你,这才赶上万峡谷一事。算不上救命。而我始终不说,也不过是存了私心要借此多见你几面罢了。”
说完,时酉再不言语,只是默默饮酒。两人夜聊至此,已经喝完整七坛酒。
秦恕听到时酉说借机见他,以为终是时酉不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