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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怎么回答?”塔拉斯心想。
她掐灭抽了一半的烟卷,又机械地点上另一支。
“据我所知,”她说,“有三个人对他的情况知道得肯定比我多。一个是迪耶戈,也许雷伯叫他去杀人他也会干的,谁要是去问他,那才真是傻瓜,而且结果必定是一无所获,此外,我还有点怕他另一个是大卫,也是我的亲姐夫,可要是问他,他就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就象个长着一脸粉刺的中学生还有一个就是你。”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塔拉斯从她那对张大的瞳孔里看到的是濒于绝望的渴求,这位他禁不住转过脸去,为自己感到羞愧。
又是冷场。
“我知道会这样,”她终于说了这么一句,语调无限感伤。
塔拉斯不敢再看她。接下来她用一种非常轻柔、略略有些发颤的声音继续说:
“我年轻,长得大概还算漂亮,又有钱,我爱雷伯,我原以为这样爱一个人是不可能的,而我就是这样爱他。但是,这显然还不够。我曾提出要他和我结婚,或者让我跟他长期生活在一起;这对我来说反正都一样。我恳求过他。我要和他生孩子。这要求难道过分吗?”
“你使我感到极其为难,”听塔拉斯的声音可以知道他的心情之沉重。
“我明白,实在对不起你。偶尔有那么一次,雷伯跟我谈起有关他过去的一些情况。他提到了你的名字,并说你是他最可信赖的朋友。”
“不敢当,”塔拉斯痛苦地说。
突然,她一动不动地哭了起来,甚至不想抹去她的眼泪。
“塔拉斯先生,他每次回到我身边,总是格外温柔。他非常体贴”
她抽噎着,尽管此刻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她仍然坐在那儿,伸出双手有气无力地搁在椅子的扶手上。
塔拉斯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几乎感到愤怒,同时又深受感动,这在他是从未有过的。他心里暗暗骂道:“让这个克立姆罗德和他那种不近人情的自我中心主义见鬼去吧!”他走到船舷跟前,使出狠劲一把抓住栏杆,等到他终于想转身说话时,觉得在自己的右边另外有个人。他扭头一看,见迪耶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离他几米的地方,面带微笑,忽闪着一双魔鬼般狡黠的眼睛。
“指不定什么时候雷伯就会来到。”他说。
他们在船尾的甲板上用午餐,三个男人和这一位小姐,周围有一群体态优美的埃塞俄比亚姑嫂侍候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就象舞蹈。雷伯的话最多,特别是刚开始进餐的时候,(注:此处缺半页)
“我说得太多了!”他终于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讲话,这才大吃一惊。
“可是非常精彩。”夏眠说时脸上已看不出丝毫泪痕,她似乎已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虽然才四月份,海水却已很暖。夏眠和雷伯一同去游泳。那些埃塞俄比亚站娘也一起下水,她们的浴装类似纱笼,紧贴着她们丰满的身体,裸露的部分多于遮蔽的部份,塔拉斯认为这种浴装很不错。迪耶戈推说只有在气温高于三十五摄氏度、水温高于三十度的情况下他才游泳,故而仍坐在一把漆成翠绿色的藤椅里,抽那种令人作呕的雪茄。塔拉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每次回到我身边,总是格外温柔,”这是夏眠刚才谈到雷伯时说的。而事实就在眼前,千真万确:雷伯对夏眠表现出一种令人困惑的温存。有两三次塔拉斯注意到几个不容置疑的动作,雷伯用手掌或手指轻轻地抚摩她的肩头或后颈。雷伯盯着她时,那双灰眼睛也总是那样全神贯注。塔拉斯心想:“如果这不是雷伯·克立姆罗德,而是另外一个人,我准以为这人热恋这个女子已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
夜很快就来临了,同时带来一些凉意——那是这个季节的正常现象。塔拉斯回到自己的舱房,开始为晚餐换装。恰在此时,游艇启程了。他记得游艇上的六名希腊船员个个表现得十分谨慎周到。塔拉斯淋浴完毕,正在穿衬衫,听到有人敲门。门口出现雷伯高大的身影。
“在海上过夜对你有什么不便吗?”
“一点儿也不。”
“明天上午我们就到马赛了。”
那双灰眼服慢慢地把舱房四下打量,目光又回到培拉斯身上。塔拉斯忽然想到:“他肯定已经全知道了。这个比魔鬼更聪明的人精,也许能把夏眠对我说的那席话一字不漏地重新整理出来,就连我当时最细微的犹豫也不放过,甚至用不着大概偷听了我们谈话的迪耶戈帮忙。”
“乔治,我确实有事要告诉你,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把你从伦敦请来的原因。我打算隐去一段时间。”
“隐去?”
“有个地方今后隔一阵子就需要我去一下。现在已到了这个时候。”
他芜尔一笑。
“现在你可以把嘴合拢了。这种目瞪口呆的样子对一位以前的哈佛大学教授可不太合适,你的睿智与口才一向是得到公认的。乔治,这件事毫无戏剧色彩。我只不过想去会几个朋友,我已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们了,怪想念的。”
“在欧洲?”
“不。”克立姆罗德回答得很简单。
“怎么又忘了,你这个傻瓜!”塔拉斯暗暗骂自己。“他才不会告诉你呢。”
“那么你要去多久呢?”塔拉斯问。
“几个月,也许更长一些。我还不知道。”
“我们能跟你联系吗?”
“既可以说能,也可以说不能。我已作好应急的安排。大卫会知道的。不过你也很清楚,我搞起来的那些公司不用我插手出完全可以工作得很好。我就是要它们做到这一步。”
“大卫知道这事吗?”
“你去把这事告诉他。叫他别担心。有时候他过于谨小慎微,这是他唯一真正的缺点。乔治,你好象要对我说些什么,请不要说出来。”
塔拉斯一下子楞住了,接着,他怒气冲冲地摇了摇头。
“我也能往水里一跳,游回岸上去。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雷伯。你把即将离去的事跟夏眠讲了没有?你有没有让她对此有个思想准备?”
“这一点,我想,你就不必操心了,乔治。”
“也许她跟你一起去吧?”
但塔拉斯知道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不,”雷伯说。
克立姆罗德那双明净的眼睛射出毫不通融的森严目光。
塔拉斯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尽管如此,他还是说:“告诉她吧,雷伯。请告诉她。我请求你要不,就带她一起去”
沉默。那双灰眼睛再次蒙上一层迷离恍惚的纱幕,叫人难以看透他的心思。舱房门被打开又关上。塔拉斯坐到床上,觉很自己完全无能为力,一种不可名状的悲哀占据了他的心田。
他根本没有听到枪声,倒是过道里杂乱的脚步声把他给惊醒了。他习惯地看了看表,凌晨一点四十三分。他披上一件晨袍,走了出去。正巧一个埃塞俄比亚姑娘匆匆而过,所穿的白色紧身长外衣上有一滩血迹。
“先生,您可得来一下。”她用法语说。
塔拉斯跟着她走去。当他们来到舱厅末端的起居室门口时,塔拉斯抢先一步,越过她走进后甲板下一问宽敞舒适的舱房。塔拉斯见夏眠·佩吉站在那儿,睁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散乱的长发披在肩上,右手握着一支小手枪,枪口朝着黑色的地毯。她身穿一件宽松的睡衣,几乎是透明的,里面一丝不挂。
雷伯似乎坐在三四米外的地上,左腿弯曲着压在身下,肩膀和脖子靠在一张白沙发上。他光着上半身,虽然鲜血在不住地往外冒,而子弹打在他胸部的两个窟窿服儿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另一个埃塞俄比亚姑娘正弯着腰力图把他移到沙发上。
雷伯的声音相当镇定,他说:“乔治,请帮我一把。”
塔拉斯朝前跨了三步,他直到今天还记得自己当时的那种心情:可以说他是在自食晚上对雷伯怨恨和恼怒结的果。
“是你要求雷伯告诉她,才发生这样的”他在心中痛责自己。
他没有来得及想下去,只见一个人发疯似地冲进舱房,那人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接着就象狂怒的野兽朝着夏眠扑去。
“迪耶戈!”
雷伯的声音犹如抽响一根鞭子。
“迪耶戈!别管她!不许碰她!迪耶戈!离她远点儿,迪耶戈!”
有一会儿工夫舱房里鸦雀无声。
然后雷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