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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儿眨了眨眼睛,挠着头道:“哪有什么条子?小的将花儿送过去之后,十三贝勒倒是问起小的,二爷可有嘱咐什么话儿么?小的说没有,又说二爷只嘱咐将这东西送到十三贝勒府上便是。”
贾琏腾的一下从炕沿儿上站了起来,气急败坏道:“送东西过去的那个匣子呢?你可带回来了?”
兴儿见着贾琏此刻的脸色,方觉过来自己只怕是办砸了事情,连忙跑去外头将那匣子又寻了回来,贾琏伸手往里一摸,果不其然把那红笺给摸了出来。
正经的东西没送到人家手里,反而无缘无故的递了一捧花儿过去,这叫个什么事情?
贾琏气的在兴儿脑袋上重重拍了一把,恼火道:“你怎么也不仔细瞧瞧,看看落了什么不曾,现如今这正宗儿没办,反倒做了件稀里糊涂莫名其妙之事。你……你可真是……”
兴儿见状连忙跪下,给贾琏说了好一通讨饶的话儿,可末了又道:“二爷,那十三贝勒见了您送过去的花并未发火,反倒很是欢喜的模样,倘若真是误了事情,也还有明儿个呀。二爷您想,这花讨了十三贝勒的喜欢,那您若是再要同他说合些什么,岂不就更是顺水推舟了么?”
贾琏抬头,瞪着兴儿咬牙道:“放你娘的屁!你懂个什么?办砸了事情还有脸在这儿同我胡扯这些?出去出去!别在这儿杵着让人瞧了心烦。”
兴儿讪讪的应了一声,低垂着脸便要推帘而出,却一个不留神撞上了平儿,平儿皱着眉头斥道:“短了魂儿不成?也不知道抬眼瞧瞧。”
兴儿扁了扁嘴,耷拉着脑袋不应声,平儿见状便往屋里头瞥了一眼,小声问道:“哟,瞧这模样,二爷方才同你发了火?”
还不待兴儿开口,便听见里间儿传来声音,唤道,“平儿么?进来便是。”
平儿哎了一声,又同兴儿提点了两句,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她眼睛尖,一眼便瞟见了贾琏手边那珐琅盒子和那块玉佩,水杏般的眼珠子转了转,问道:“二爷喊我有什么事儿?”
贾琏闻言笑道:“分明是你往这屋子里头来,怎么倒成了我唤你来的了?”
平儿忙道:“是奶奶方才刚醒,说觉着嘴里头发苦,我想起前儿个新弄的蜜饯罐子搁在了这屋子,便想过来寻了给奶奶拿去呢。”
贾琏点了点头“恩”了一声,又道:“你自去拿罢,过一会儿我也去瞧瞧她。”
平儿应了一声,便上前打开一扇柜门,从里头取了个描着鹦鹉图样的瓷罐子出来,红红绿绿的,甚是热闹好看。
转身刚想出去,贾琏却突然开口喊住了她,道:“你们奶奶今儿个精神可好?”
平儿不解其意,点了点头道:“倒是不差的,只说想吃些蜜饯果子甜甜嘴巴。”
贾琏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站起身来抖了抖袍子,淡淡道:“既是这样,我便同你一块儿过去罢。”
凤姐住的屋子离着贾琏方才待的那间并不远,穿个廊子的功夫罢了,刚一进屋,就瞧见巧姐偎在凤姐跟前,笑嘻嘻的小声说着话儿。她见到贾琏进来,连忙直起身来,行了礼道:“爹。”
贾琏上前摸了摸巧姐细软的鬓发,小丫头打扮的很细致漂亮,樱红色的小褂,陪着鹅黄的绣鞋,辫子挽成双环髻,上头还簪了两朵小绒花。贾琏瞧了出来,正是自己上回给她买回来的那个。
“真乖,巧儿跟你娘说什么呢?”
巧姐似乎对这个父亲还是有些敬畏,怯怯的绞着手指,凤姐在床上见了,嗔道:“还能说些什么?不过是些童言趣话罢了,你问她作什么,仔细再吓着了她。”
贾琏心想,这会儿的女孩子就是养的太娇,倘若同自己父亲都难为开口,那长大了性子得腼腆成个什么样子?
虽说探春有些太过泼辣,可是他也绝不愿意自个儿的闺女成了迎春的。
只是这事情并非一朝一夕能成的,小孩子嘛,你待她好,她自然能明白。贾琏心想,往后多抽出些时间来陪陪女儿,总能把她调养的活泼些。
于是便笑了笑,待平儿放下了那蜜饯罐子后,贾琏便让她将巧姐带了出去,自己走到凤姐塌旁坐下,取了个果脯喂到凤姐口中,道:“这几日你病了,府里头都是谁在料理着?”
凤姐张嘴含了,懒懒道:“是大嫂子料理着,宝姑娘和她参详着做。”
贾琏道:“哦,那这几日各家的媳妇报账目还是来知会你?”
凤姐抬眸瞧了他一眼,恩了一声道:“下头的人先一一回了她们,再由管事媳妇来回我。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于这个上头倒费起心思来了。”
贾琏笑了笑,又取了一个腌渍海棠果喂给凤姐,若无其事道:“没有什么,只是瞧着近些日子,旺儿媳妇来的倒勤快。”
凤姐笑道:“她是我的陪房,勤着过来请安说话儿又有什么新鲜的,府里头这些七零八碎的事情,你几时开始上心了?”
贾琏道:“我从来都上心着呢。”
凤姐啐道:“我还不知道你?少给我扯这些没边儿的东西,有什么话并说就是。只一点,倘若要使银子,我这儿可是一点儿都没有。”
贾琏放下手中的罐子,微微眯起眼睛笑道:“旺儿近日在外头跑的也勤快,只是近日府中事多,留神别惹出岔子。我这儿倒是没有什么,倘若闹到了老太太、大太太那儿,我只怕你不好交代。”
凤姐闻言怔了一怔,而后腾的一下便坐直了身子,厉声道:“你少拿这话来刺探我,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行端坐正的,有哪一样怕给人家知道了去?”
说罢抚了抚胸口,又冷笑道:“我就说你今儿个怎么端起了好意,这样的殷勤,敢情还是我糊涂油蒙了心。”
贾琏原不指望今儿个一下子就从她口中得出真话来,只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罢了,你这还病者,我何苦惹你生气。况且,你也很不必拿那番心思来猜度我,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来日你便明白了我这一番心意,罢了,你且歇着罢。”说罢,便起身出了屋子。
凤姐放债的事情,其实说起来可大可小,府里头的月例晚发上几日,赚些银两,要是和那正经的高利贷比起来,她这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只是凤姐对银子却太贪了些,除却府中主子的,丫头婆子的月例银子拿出去放债,连老太太的私房她也打了主意。贾琏虽对她这样的行为有些不喜,只是却也明白她自有她的无可奈何。
想起当初书里头有一回,是宫里的夏太监打发小太监来借四百两银子使,说得好听是借,其实上一年的一千二百两还压着手里头,哪里还能要的回来呢?
这边儿张嘴是四百两,那边儿贾政等人又要见客,府里头的小姐主子又要裁衣裳,置办首饰。这贾府就这么几个人有进项,还微薄的可怜,可那么多张嘴,又从哪儿去找银子来填满他们呢?
实在是一笔算不清的烂帐。
贾琏心想,凤姐便是再怎么不好,如今她毕竟也是自个儿的媳妇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那放账的事情,自然是尽早断了的好,趁着人不知鬼不觉,便将那账本销了,往后便是有人发难,也是无迹可寻。
只是这些事儿想想容易,做起来却是举步维艰啊。
贾琏又是一声长叹,忽然瞥见了手旁的那一串珠子,便更加烦心起来。
那边儿的糊涂账还没算完,这边儿又多添了一笔。
挂屏的事儿,还是得从胤祥这儿松松关系才成,毕竟他们是兄弟,总会说得上话。只是贾琏一想到自个儿无端端给人家送了束玫瑰花过去的事情,就尴尬的一阵发窘。
这个年代是有蔷薇花的,只是品种不纯粹,说是玫瑰倒不如说是月季些。像是贾宝玉那些人饮的“玫瑰花露”,大抵都是拿那些形似玫瑰的月季做成的。贾琏挑的,朵朵都是正宗的保加利亚玫瑰花,香气怡人,瓣厚色艳,那十几只恐怕够他留香满室了……
自己还唯恐那花不够好看,特意撒了些水珠上去。
贾琏忍不住扶住额头,心里大骂自己不够仔细,那红笺小小的一枚,怎能就那样固定在花束里头呢?直接交给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