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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努站在哨塔高处,手臂套着一个圆盾,手持二石硬弓,紧咬牙关,不停发射。连续不断射了二十余箭,再换上一石单弓,又射十余箭,皮指套都磨破了。短短半炷香,一气射杀近三十骑。他身旁的五个扈从,也竭力狂射,亦颇有斩获。以至乌丸胡骑经过哨塔下时,纷纷拉开距离,远远绕行。
乌丸骑兵环绕汉戈寨驰射压制十数轮后,随着一声粗犷的角号响起,纷纷后撤。数百乌丸人挟刀持矛,策马从浓雾尘土中冲出,扑向寨墙。当快马快要撞到寨墙之时,乌丸人猛然勒马转向,战马从墙根擦过,乌丸人借势纵身跃起。有的身在半空,就被迎面箭矢、标枪射翻,有的则幸运地扑上墙头。
“杀!绝不放一个乌丸人进来!”唐努举弓狠狠一箭,正中一个正欲翻墙的乌丸人右胸。不料他开弓无力,只能半张弦,结果乌丸人中箭非但不倒,反而凶性大发,拔出带血的箭,一刀砍倒一个部民,纵身跳下。立足未定,一个粗壮的人影斜刺里冲来,一锤将乌丸人的脑袋砸爆。
唐努定睛看去,却是那个制弓匠蒙远,不由得向他挑起大拇指。
蒙远嘿嘿一笑,将打铁锤扛上肩。哨塔上的唐努突然脸色一变,对准蒙远抬手就是一箭。蒙远蒙了,眼睁睁看着箭矢射来——从耳边飞过,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蒙远骇然回头,才发觉一个高举短斧的乌丸人正掩面倒下……
寨墙争夺战,就是在这样刀刀入肉,箭箭见血的惨烈厮杀下渐进入白热化。
眼见汉戈部民快要抵挡不住之时,远处传来一阵蹄声铿锵的马蹄声,声势浩大,足有数百骑之多。
唐努一听这特殊的铁蹄声,欣喜大叫:“我们的骑兵又杀回来啦!大伙加把劲,把乌丸人赶出去!”
果然,那股骑兵如旋风般从墙外冲过,举弓齐射,暴击如雨,将来不及翻过土围子的乌丸人尽数射倒,而已翻越寨墙的少数乌丸人,则因失去后援,被一窝蜂围上的汉戈部民刀棒齐下,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
汉戈寨这几日之所以能扛得下来,很重要一个原因,就在于有这支在寨外伺机而动的机动骑兵。每到关键时刻,他们就会出现,从后面狠狠捅一下乌丸人的菊花,然后打马飞跑,令乌丸人追之不及。
乌丸人虽然也有游哨,但为了防御这支神出鬼没的骑兵,警戒线不得不拉长,人马分散,根本拦截不住这股力量集中的轻骑。汉戈骑兵就用这一招狼群战术,屡屡奏功,多次在关键时刻挽回危局。
见乌丸人再一次被击退,哨塔上的唐努兴奋地部下骑兵挥手致意,但就在这时,他仿佛看到什么,浑身一僵,脸色大变,向西南戟指嘶吼:“小心,乌丸人……天!是汗鲁王的骑卫,乌延这老贼竟把他的压箱底的货都押上了……”
汗鲁王骑卫,共三百余骑,在首领千人长赤鲁的率领下,一人双骑,弓马精良,从一片密林里突然杀出,紧紧咬住汉戈骑兵,衔尾狂追。
二百汉戈骑兵队猝然遇袭,差点被切成两断。幸好他们久经锻炼,而且纪律性很强,虽惊不乱,骑兵队中央迅速向外飞奔,不时回马攒射,两翼则从侧翼截击,形成一个外凸的半圆形。随着汉戈骑兵的奔驰,半圆不断向外扩张,似乎随时都要散掉,却始终是疏而不散。
双方不断对射,虽然所用弓箭弓力都差不多,但汉戈骑兵是回马射击,顺风顺势,而乌丸骑卫是逆风而射,射程自然略有不及。就这么一点微小的差异,就造成了伤亡比例的倾斜。
汉戈骑兵正与乌丸骑卫绞杀之际,汉戈寨那边,普弗卢却亲率所有乌丸人孤注一掷押上了。一千二百多乌丸人,虽然不是什么精锐,装备也很简陋,但胜在全是精壮,而且嗜血凶悍,比起老弱占半数的汉戈寨,可就强得太多了。全面压上之后,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突破外墙,杀入汉戈寨。
“退,全部后退入内墙!”唐努的嗓子已沙哑得喊不出声了,每发出一道指令,都是由身旁的扈从一齐助喊。虽然也有打旗指挥,但守寨的部民多为普遍部众,又有几人能看懂旗帜标识?所以这通讯还得基本靠吼。
其实无需唐努发令,大多数部民已发觉不妙,纷纷后退,有跑得慢的,被乌丸人从后面追上,乱斧乱矛戳下,瞬间杀死。唐努看得眼睛都红了,抬臂举弓,但双臂却颤抖不已,仿佛举起一座山,怎么都拉不开弓弦——他今日已先后射出近百箭,已是超常发挥,指套磨破,手指渗血,胳膊已抬不起来,现在一箭都射不动了。部民被屠戮,他的心也在滴血。汉戈寨,危殆。
寨墙百步之外,普弗卢与五十骑卫虎视眈眈,就象一头伺机扑上嘶咬的恶狼。眼看千余勇士大半突入寨墙,而汉戈部民步步后退,普弗卢张开大嘴狂笑不止:“汉戈部要完蛋了,你们的汉戈骑兵呢?怎么不见杀来解围救困?哇哈哈哈!”
话音未落,突然看到不远处烟尘大作,一群乌丸人狼奔豕突,拼命逃跑,似乎后面有一群恶狼追杀。
还没等普弗卢反应过来,就见烟尘中冲出一支装束奇异的骑兵:头戴浑脱帽,身披厚毡,人人蒙面,手中俱执一具样式古怪的手弩,正气势汹汹杀过来。
这些骑兵是打哪来的?普弗卢念头还没转过来,手下骑卫已分出三十骑冲上拦截。对方也不过三十余骑,自己手下的骑卫俱为精锐,一对一可轻松干掉,这是普弗卢的想法。但双方一接触,结果却差点惊掉普弗卢的下巴。
乌丸骑卫因怕误伤被追杀的部众,未敢放箭,而是打算近身用刀斧、长矛、套索,将敌人杀死。他们当然也看到敌人手里的手弩,所以个个擎起圆盾,准备挡住敌人一击之后,再冲近厮杀。但下一刻,乌丸骑卫就发觉大错特错了。
这支骑兵冲近之后,抬手就射——多数乌丸骑卫都挡住了这一矢,只有三四骑动作稍慢而被射下马。而当骑卫们按惯常思维垂下臂盾,拔刀执斧准备大开杀戒时,却惊骇发现,敌人根本不拉弦上箭,而是快速板动一桩杆状事物,然后,连绵不绝的弩矢连珠一般射出……
乌丸骑卫瞬间遭到致命打击,有的人脸上连中三四矢,血流满面,悲鸣栽倒;有的胸腹中矢,翻滚落马;有的则是战马中矢,惊痛之下,将主人颠下马来。仅仅一个照面,三十个乌丸骑卫就倒下大半,剩余七八人哪见过如此犀利的武器,吓得四散而逃。
这支骑兵一击奏功,一齐发出欢呼,等等,那声音,好像、好像……
普弗卢嘴巴张大,还来不及把这雌性的声音与这支奇特的骑兵联系在一起,就见对方催骑猛冲过来,那可发连珠矢之弩已对准自己。
噗噗噗噗!
乱矢连珠,乌丸骑卫纷纷栽倒,只有几个眼疾手快的举弓反击,射中了对方数人,但近距离之下,弓箭再快也快不过连弩,很快就被射成刺猬。
普弗卢也执弓射杀了两骑,将射第三箭时,一个体形瘦弱的蒙面骑士从斜刺里冲出,抬手突突突三发,正中普弗卢手腕、臂膀、面颊。尤其面颊一箭,射穿右腮,将槽牙都击飞数枚。
普弗卢血流满面,魂飞天外,拍马飞逃。那瘦弱的蒙面骑士对准普弗卢背影,一个劲板动拉杆,机簧咔咔作响,却无矢射出,却是弩矢已尽。
“马钧这个笨蛋,为什么不给箭匣多装点箭矢。多好的机会……”蒙面骑士一边更换箭匣,一边愤愤抱怨,听声音,竟是念奴。
普弗卢一跑,将旗也随之后移,千余本已攻入汉戈寨的乌丸人听到身后骑兵飞驰射杀之声,再一看主将跑了,顿时一阵大乱。
唐努大喜,顾不得探究这支横空杀出的骑兵是从哪里来的,金龙破锁大旗挥舞,声嘶力竭:“杀!杀!将胡狗赶出去!”
主客势易,此消彼涨,腹背受敌的乌丸人再一次被驱逐出汉戈寨。
这支突袭普弗卢的奇特骑兵,正是念奴所率的三十余名草原飞燕,凭着犀利的连弩,杀得乌丸骑卫措手不及。此时眼见普弗卢负伤败逃,草原飞燕们不约而同驱马猛追,所有女孩们只有一个念头:杀掉乌延部王子,乌丸人必溃,汉戈寨之围必解。
女孩们策骑如飞,控马之术丝毫不在她们的父兄之下,她们在追击中慢慢聚拢,这时才发现只剩二十余骑了,有些是掉队,有些则是不幸牺牲……
“追上去,杀了普弗卢!”念怒紧紧盯住前方五十步外那仓皇的身影,突然,她的脸色变了,不止是她,所有女孩们的脸色都变了……
前方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