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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洪被紧急送下来时,脸色苍白,半身染血,煞是吓人。
曹操急令医工检查,结果松了口气,箭矢入肉三分,因曹洪持革盾、披双层铠,加上胸肌厚实,幸未伤肺。
“是马悍。”曹洪喘着气,心有余悸,“若无一卒正好挡在身前,洪必无幸理……孟德,龙狼悍卫竟有上百超强弓手,实力可怖。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以档板遮挡,与敌近战,跟他耗——敌重甲卫再强也只有二百人,就算杀不死也会累死。”
“曹昂!率二千卒,上!”曹操脸色阴沉得可怕,身边除了少量扈从与七八百辅卒,几乎将全部兵马全拨给曹昂。
曹昂失惊:“这……甘兴霸的水军与我军只隔了两条街……”
金色的夕阳照进曹操双瞳,仿佛燃起两簇火苗。铮,长剑出鞘半截,声音沙哑而决绝:“胜败在此一举,谁坚持到最后,谁就赢——必要时,我会亲自率这最后的兵力冲上去。你可明白?!”
曹昂目光蕴泪,躬身接令,什么话都不说,正待转身。
“等等……嘶!”曹洪正想说什么,却被医工包扎时触动伤口,疼得直吸气。
曹昂转身行礼,以目询问。
曹洪用手掌往鼻子下一遮:“你与你的扈从,全部蒙面。还有。把头盔上的白羽拔掉——明白?”
曹昂恍然,深深一鞠:“多谢七叔指点。”
二千曹卒,俱为苍头,这是曹操最后的兵力,曹操就像一个疯狂的赌徒,将最后一把都押了上去。他赌,赌龙狼重甲卫击溃五倍之锐卒、三倍之苍头卒后,一定会力竭,届时这二千曹卒,将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曹操与曹洪一样。都犯了个致命错误,他们不该忽略龙狼重甲卫身后的轻兵卫。
血战进行了半个时辰,夕阳西下,天地血红。
二百重甲卫,从前队到后队,已经轮换了三茬,每一个人,都象是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连兵器都被鲜血浸透。他们只有二百人。被一千锐卒与七八百苍头军包围,近乎十倍之敌。仿佛身陷重围,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重甲卫没有半点被包围的觉悟。反而是压着敌人打。最先接触的锐卒方阵,不到一刻时就被斩杀二百余人。每一个人都是死状极惨,不是爆头就是残肢,巨斧重槌之下。难有全尸。
锐卒方阵被杀得心胆俱丧,若不是有苍头军阵顶上来,怕是要垮了。
苍头军阵先前已被龙狼弓骑射杀二百余人。已经溃退过一次,这回是被督将曹昂一阵乱砍重新驱逐上阵。两军联合,兵力达一千五六之多,士气复振,攻势转厉。
但很快曹军士卒就发现,实力的差距,不是单靠人数就可以弥补的,他们面对的,依然是铜墙铁壁与杀戮机器。
而对于龙狼重甲卫而言,一千人是杀,两千人也是杀。第一排力尽,第二排换上;第二排力尽,第三排顶上;之后第一排再上,如此周而复始。在他们力尽之前,没有任何敌人能真正包围他们。
一千五百余人,围杀二百人,居然被反杀得不断后退,惊呼惨叫不绝。
铁甲如墙,斧槌如林,每一次抡起、落下,必激起大蓬怒血。大殿前的广场上,已被厚厚血浆与残骸铺满。
终于,一个曹军百将手持铜殳,连续重击一明显乏力的重甲卫,最后一击更锤击其面,将面甲打得凹陷一块,对手终于轰然倒下。
“我杀死他啦!我终于杀死一个啦!他们不是杀不死的铁人……”
曹军百将欣喜若狂大叫,当他嘴巴张到最大时,一支精准无比的箭矢射入嘴里,从后脑穿出。
角楼上,马悍再拈起一支箭矢,头也不回对身后旗号手道:“传令,换轻兵卫上。”
龙狼重甲卫终于累了,手持重达二十斤的斧槌,身披六十斤的重甲,持续作战大半个时辰,杀敌近千,就是铁人都得散架。
正当马悍传令轻兵卫轮换时,曹军士卒也已达到损失容忍的极限,惨重的伤亡,已经超过了督战镇压的恐惧。
不知谁喊了一声:“鹰扬校尉死啦!”
这句话引发了曹卒的雪崩效应,残余的千余曹卒一哄而散,四下溃逃,根本不逃回本阵,而是往四门溃逃。这些逃兵,一部分会成为土匪,一部分会逃回家乡,一部分会成为流民,一部分会成为俘虏,还有一部分会成为荒野枯骨……
这种情况,仅次于全歼,是为溃败。
曹洪的三千兵力,彻底玩完。
在龙狼弓骑的强力协助下,龙狼重甲卫完成了击溃十倍之敌的惊人战绩,所付出的代价,是战亡五人,轻重伤二十七人。
龙狼重甲卫功成身退,龙狼轻兵卫重装上阵。而他们的对手,也换成了曹昂与二千苍头军,彼此都是新对手。
最后一抹残阳消失,景物依然清晰可辨,曹昂混迹于百余蒙面扈从里,耳闻寿春城四面杀声隐隐,不知战况如何。他只清楚一点,无论谁胜谁负,都不重要,一切的关键,还得看他与马悍这场最后对决。
“击败这最后的二百轻兵,就只剩下疲惫的龙狼重甲卫、实力未复的陷阵营、手下败卒寿春宫卫,以及远程犀利、近战弱势的龙狼弓骑。”曹昂用力呼出一口气,将蒙巾吹得鼓起,拔刀提盾——为了泯然于众,他连武器样式都与扈从相同,当然,他的刀更锋利。
“嗷——”
二千曹军苍头卒。发出震天价的嘶吼,在每隔三排推举着门板、木栅等临时扎成的排盾的掩护下,向百步之外那支看上去只有可怜的一小撮的军队杀去。
尽管曹军的排盾遮挡效果不错,龙狼弓骑不再覆盖射击,但别忘了他们都是神射手,依然有不少箭矢擦着排盾的间隙而过,精准地点杀曹卒。行进的阵列里,不时传出短促的惨叫声。
马悍喟叹:“可惜,狼骑没装备射虎弩,否则必可丧敌胆。”
龙狼军最强劲弩“射虎弩”是步兵装备。而将军卫队全是骑兵,所以没装备这种步兵杀器。他们只装备了威力只达射虎弩一半的骑弩,这种弩不具备远程破盾能力,更破不了这巨型排盾。
陈到同样一身轻甲,就站在军阵左侧,望着阵列第三排手执大刀革盾的阿苏,沉声道:“十倍之敌,惧否?”
阿苏咧嘴一笑:“白狼营出来的,只怕不死。”
“好!”陈到赞道。“沙场决死,越不畏死,越不会死;通常死得最快的,是最怕死的那个。”
阿苏往前一望:“来了。”
陈到点头:“来了。”缓缓举起长槊。
二百轻兵卫齐齐抬手。啪地一声,整齐合上面甲,预示着战斗开始。
“杀——”
两军接近三十步,曹军士卒一齐扔下排盾。山洪暴发般涌向龙狼轻卫队。
阿苏与前三排轻卫一样,躬身如弓,革盾贴住前排轻卫的背脊。刀隐盾后,只有两只凌厉的眼睛,从盾牌阙口上方露出。阿苏的箭术只属中上,无缘弓骑,隶属轻骑,所以必须参加白刃战。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如此大规模的战事,对他而言,只有兴奋,而无畏惧。
望着怒潮般的曹卒冲来,阿苏怒目圆睁,心里不断大喊:近了、近了……他清楚看到,冲得最前面的一个蒙面披甲曹卒,因为奔跑与呼气,面巾从鼻子处掉下,乱糟糟的鼻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嚓!寒光一闪,鼻子与一块脸皮被削飞,露出血肉模糊的筋腱与白森森的牙槽。
阿苏的耳里灌满了惊天动地的呐喊与砰砰嘭嘭的强烈撞击。他只觉得自己好象被一堵墙重重压了一下,持盾支撑的手臂都发木了。
阿苏的确是被一堵“墙”压了——人墙。
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曹卒疯狂冲撞着龙狼轻卫的盾墙,刀矛戟斧噼哩啪啦地劈砸在盾面上。若非龙狼轻卫的盾牌所用材料俱是辽东百年老树,坚硬如石,根本扛不住这样的打砸撞击。
骚乱中,陈到清晰地断喝传来:“杀!”长槊刺出,洞穿盾牌,槊刃回收,怒血从盾洞喷出。
第一排龙狼轻兵卫的刀盾手齐齐举刀,奋力斩下——
铛锒、铛锒、铛锒……削铁之声连绵不绝,曹卒的环首刀、戟杆、矛柄、甚至斧刃都被一劈而断。失去兵器的曹卒一个个瞪着不敢置信的眼睛,眼睁睁看着利刃临头,刹时血光冲天。
斩杀数十曹卒的龙狼轻兵卫再次举刀、劈下,又是一阵斩金切玉之声,一地零乱废铁,手持断柄的曹卒绝望的哀嚎响彻夜空。
“他们用的是神兵!”曹卒军阵响起无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