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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已经有主意了,还困扰什么?下定决心去做不就好了?”
段修博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泄气地趴了回去,压的罗定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还要听他撒娇,絮絮叨叨说那些抱怨自己父亲的话。
“他从来不管我,也不关心我的各种消息,我小的时候他甚至经常记错我的年龄……”
“……我说要走,他连挽留都没有一句,直接就签名同意了。我跟他见面还要和秘书预约……”
“……上次你在半山酒店碰到他之前,我就听说他又有新儿子了,那次我带你没搭理他走掉,他还让余绍天给我带话威胁我要断绝关系……”
罗定轻轻抚摸着段修博的脊背,听出对方波澜不惊的语气中激烈的用词,想必对这些耿耿于怀已经很久了。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就是罗定也觉得怪坑人的,小孩没有关爱怎么可能不扭曲?他上辈子至少童年还享受过父母温柔的呵护,段修博是纯粹的只有物质的留守儿童。
能不长歪,真是谢天谢地。
“然后呢?”见段修博停了下来,罗定顺口一问。
便感到对方爬起来解除了压在他身上的大部分重量,双眼眯起来笑的特别解气:“你说他多大一老头了?对自己也忒自信。那么大把年纪小老婆生个孩子居然一点没怀疑。”
罗定一愣:“什么意思……”他迅速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不会吧?”
段修博哈哈哈大笑,笑的一侧身歪倒在床上蜷成一团:“小孩之前一直放在家里,十八个月的时候抱出去见人,我那些叔叔立刻就发现不对了。说是告诉他的时候他还发飙,后来鉴定报告一出来,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过似的。”
笑声只持续了很短的片刻,段修博很快平静下来,确实也没什么好笑的,只是解气而已。
“不说他了,扫兴。”段修博半坐起来手撩过罗定软顺地垂在额头两边还微带水汽的碎发,目光专注,“罗小定,咱俩过咱俩的日子,别人的事情都和我们没关系。”
罗定覆上他的手背,轻轻地嗯了一声。
段修博停顿了一会儿,忽然说:“我们去结婚吧?”
“……”罗定反应了一会儿,“啊?”
结果段修博特别认真地开始杞人忧天:“你说我爸的花心不会是遗传吧?到时候我要是也朝三暮四怎么办?我爸从第一次结婚就开始签财产协议,到现在也还是这样,没约束就乱风流。我不跟他学,我给你移民,然后我们结婚,签婚前协议,哪方出轨就净身出户。这样我肯定就不会和他一样了。”
罗定眨眨眼,这样把自己朝火坑里推的人他这辈子还是头回见。
段修博还推他:“怎么样啊?”
罗定有点感动,更多的还是不好意思,推了他一把:“滚!”
段修博一下子瞪大了眼:“你不同意?!”
见对方一脸‘你不同意这个难道是打算以后喜新厌旧吗你说说说说说’的表情,罗定特别干脆地挽住他的脖子朝下一压,堵了上去。
段修博这个人有时候特别浪漫,有时候俗起来也是够不可思议的。连本来就特别俗的罗定都快受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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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徐振控制着电轮椅到落地镜前。会场内经常有舞蹈团来公演,这种落地式的化妆镜多用于整理舞蹈演员全身的衣服,对徐振来说,就没什么大用处了。
左手乖顺地保持着被摆放在扶手上的姿势,右手抖开腿上手绣的厚毛毯,长度从腰部开始,可以直接垂挂到脚面上。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灯光明亮,显得他的脸色好了些。他不由得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镜中自己的脸,但轮椅再向前,就被膝盖给抵住镜面无法再前进了。
徐振颤抖着伸出去的右手好一会儿,忽然疯癫地一把扯下盖在腿上的毛毯狠狠地甩开,然后拼命按着轮椅的前行和后退键反复尝试。轮椅一次次后退、往前、撞到膝盖,后退、往前、撞到膝盖,速度不快,力道不大,除了撞击声,徐振感觉不到一点疼。
不是撞击力度的原因,是他的原因。
发泄了一会儿,他停止了这种无谓的尝试,手缓缓地覆在自己空荡荡的裤管上。护工们的按摩只是治标不治本,医生亲口告诉他他已经没有复健的希望了,双腿在这样久的搁置后已经开始萎缩,腿越来越细,连脚都开始变形。现在洗澡的时候徐振从来不看自己的身体,上一次不经意低头看到自己如同沙皮狗般褶皱起来的膝盖的皮肤,他愣神了很久,然后把家里的浴缸用洗澡的喷头砸破了。
这种暴力行径在清醒过来之后让他意识到自己开始不对劲,发作时的记忆他尚且留存,可那时候的他就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那样只能站在一边任由躯体动作。
这并非他本意。
徐振又坐了一会儿,启动轮椅朝着被丢在墙角的毛毯而去。
门推开,护工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来:“徐导演,苏先生说要和你说话。”
徐振头也不抬:“我没空。”
护工犹豫了一会儿,被徐振发作时的脾气吓得不敢多说,只好关上门朝电话那头道:“苏先生,徐导演说他没空。”
这传话的功力也是一流。
苏生白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电话那边的声音都带上哭腔了:“我求您了!我真的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您行行好帮我再问一问,就说是特别特别重要的,要不然您带着通行证来剧院门口接我一下也好……”
许下重重的好处,护工忍不了这个诱惑,想了想还是再拼一把,推开门刚想说话,便被幽灵般靠近的徐振给吓得短促尖叫了一声。
徐振面无表情,墙角的毛毯他拿不到,所以腿上还是空荡荡的没有遮掩。他不抬头,掀起眼皮目光从下直勾勾朝上看,三角眼的戾气和幽魂一般的目光结合的相当完美。
“手机给我。”
护工战战兢兢地把手机递给了他。
徐振朝着电话哼笑了一声,不待他说话,苏生白就迅速意识到对面换了人,赶忙开口:“徐哥!徐哥!徐哥!我在门口,你让人来给我送个入场许可好不好?”
徐振只说一句话:“别给我打电话了。”
“徐哥!!!!”电话那头的苏生白声音变得仓皇又尖锐,“《刺客》已经拍完了!你开什么记者招待会?!别闹了好不好?让我进来好不好?”
徐振只是哼笑。
苏生白的猜测变成了真实,近乎崩溃地嚎啕起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一定要弄成现在这样?!!!”
对方还在嘶喊,徐振目光放空,将手机从耳朵处移开,垂眼望着屏幕上那个红色的大大的挂机键。
脸上缓缓挤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护工早有经验,小心翼翼地朝着墙根滑走。果然还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手机便被他一把从屋里掷了出来砸在了走廊对面的墙上。一声闷响后,水果机屏幕碎成马赛克瘫软在了墙角,徐振盯着那滩垃圾看了一会儿,咧出了一个露齿的笑容。
电话在一声闷响后被挂断,苏生白泪水涟涟,头脑却在高速转动。
他迅速做了一个最适合眼下场面的对策:跑。
能多快有多快,总之要赶紧离开这里。
回家收拾了一下最简单的保暖衣物,塞了半个行李箱,取钱,一背包和一小箱的现金。然后他迅速去公司借了几个艺人的身份证,说是临时有用,然后在航班和火车中间几经选择,全部选择了用来购买不同目的地的车票。
车厢内汗味浓郁,泡面的气味、臭脚、小孩跑动时兴奋的尖叫,男人们打牌,女人碎语八卦和唱歌。
他已经脱离了这个阶层太久,好不容易混到可以做人上人了,却一夕之间又被打回了原形。
只是享受过后,再让他回来重温“淳朴”,苏生白已经很难习惯了。
一身时髦穿着面容清秀气质出挑的他坐在列车中显的尤为突兀,周围的人实际上都在悄悄地注意他,只是如今的苏生白心乱如麻,哪里还有时间放在外界身上。他双眼发直,在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也许徐振这个记者招待会的作用仅仅只是用来……宣布工作?或者隐退的?
路过大站,信号满格,他打开刚买的没使用身份证的手机,切到新闻频道,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悬在首页最显眼处的徐振新闻发布会的视频,很短,只有十二分钟。
他近乎颤抖地点了进去。
徐振缓慢沙哑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
“我要向公众坦白几件事……”
他拿出了和曹定坤结婚的证书原件,亲手放在了大银屏的摄像头下,每一个字都清晰易懂。
现场的记者在短暂的寂静后暴动了,一时间如同进入菜市场的苍蝇那样疯狂开始提问,话筒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