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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国怒不可遏的瞪着孙可望,脸已经变得通红,眼见就要发作。
刘文秀素知李定国与孙可望平时水火不容,二人虽然同样都是张献忠的义子,可是却很少买对方的帐,两人的这种矛盾连张献忠也没有办法调和。他生怕两人此时又起争端,当即走到二人之间,隔开他们,口中则说道:“如今查明凶手之事暂且往后放放,咱们现在应该好好合计一下,怎样为皇上料理后事吧!”
孙可望知道自己武艺不高,要真打起来,他肯定不是李定国的对手,而且由于张献忠已死,没人能够镇得住李定国,自己这眼前亏是吃定了。所以,他马上就坡下驴,说道:“这还用说?咱们应该以最隆重的葬仪来给皇上料理后事!”
艾能奇问道:“你是说以天子之礼?那咱们可得把宰相请来,他懂这些,咱们这些大老粗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刘文秀说道:“宰相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刚才派了十几个人去找他,但就是找不到。”
李定国摇头道:“人一死,万事皆休,还讲这些排场干什么?入土为安,还是尽快下葬吧。”
孙可望冷笑道:“早就知道你对义父是虚情假意,现在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嘿嘿!”
李定国怒道:“你这个蠢货!现在我军已经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再也不能耽搁了!要是真的按照那套罗里巴嗦的天子礼仪,官军早就杀光我们了!”
刘文秀见他二人又开吵了,生怕局面失控,于是赶紧插嘴道:“不如请娘娘来主持吧!”
孙可望摇头道:“刚才娘娘不是已经发话了吗?这事她不管!”
艾能奇皱着眉头说道:“娘娘跟了皇上那么多年,怎么这样的冷漠?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我怎么看着他们象陌路人呢?”
李定国叹道:“这些事情我们是弄不明白的,还是不要再往下说了吧!”
“那我军该如何行事?现在各军已经集结,就等皇上的命令一下,我军就可向西进军。可是如今皇上已经驾崩,主心骨没了,这可如何是好?”刘文秀痛苦的说道。
李定国沉吟道:“西去之路艰险异常,是福是祸还很难说,但若留守成都,也只有死路一条,此事当真难办的很。”
孙可望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与其这么等死,不如奋力一搏!”
“你是说打?”艾能奇问道。
孙可望“呸”了一声,说道:“你还打得动?”
“那你的意思是……”刘文秀觉得孙可望好象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已经模糊的猜到了他的意思。
孙可望说道:“前些天官军不是射信入营来招降我军吗?不如我军向官军投降,那样不仅可以免于全军覆没,而且说不定还可混个官儿当当。”
屋子里顿时变得寂静无比,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刘文秀方才开口说道:“我军曾在湖广投降过官军,但是后来却又反水而走,此次官军能够放心的收留我们吗?”
孙可望说道:“那些当官的都喜欢银子,咱们只需撒出大把的银子,就不怕他们不收留,粮食咱们没有,可是这银子却还有不少。”
“那,不知我军应向何人投降?”站在屋子角落里的一名将领终于开口说话,“如今包围成都的有三支人马,一为杨展,二为曾英,三为镇虏军,他们看似亲密无间,但恐怕不会是铁板一块,要想混个好出路,必须找个好靠山。”
孙可望望着那名将领,问道:“那依你之见,我军应该向何人投降?”
将领道:“那曾英不过是一总兵而已,而那杨展更不过一区区参将,他们在这四川能够暂时呼风唤雨一时,但却毕竟官小权微,在朝廷中说不上话。”
孙可望略微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那你的意思是向镇虏军投降?”
将领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末将曾听部下讲过,那镇虏军是大明威毅侯部下,而那威毅侯可是当朝大红人,如果找到他做靠山,那么咱们今后的前程就不可限量啊!”
听到那将领这样说,屋子顿时又热闹起来,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好象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主子的尸体还冷冰冰的躺在地上,等着他们去安葬。
李定国将双手一挥,呵斥道:“你们都在干什么?现在是这样乱起哄的时候吗?莫要忘记了,咱们是大西的军队,咱们已经不是当年的那支流寇了!”
孙可望不满的看着李定国,问道:“那依你的意思,咱们就在这成都城里等死?”
李定国低着头看了看张献忠的无头尸体,随即将桌子上的一条被面儿拿起,盖在张献忠尸体上。他静静的蹲在地上半天,随后站起身来,扫了眼众人,说道:“皇上驾崩了,可是我军还有皇后做主,何去何从,我们应该听从她的安排才是!”
孙可望“呲”道:“大老爷们居然要听个娘们的话,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李定国将声音提高了些,说道:“我再说一遍,如今我们已不是流寇了,我们是大西军!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
孙可望道:“那,假如她不同意呢?”
李定国沉吟道:“她应该会同意的,因为现在我军已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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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声已经平息,硝烟已经散尽,成都城城头上的大西旗帜已经落下了旗杆,一面绣着凤凰的战旗升起在城头,成都城在陷落于张献忠之手两年之后,再一次换了主人。
秦侃高兴的看着那面烈火凤凰旗,随后转头问莫不计:“莫先生,你带来的这面旗帜可真是不错,看着就比原来的旗帜好看。”
莫不计笑了笑,说道:“这面旗帜可是楚国公亲自命人制作的,此次入川之时,他特意命我带来几面给你们用,等沈猛的军队到了之后,我就把剩下的那几面给他,让他也见识一下我军的新战旗。”说到这里,莫不计忽然又问道:“沈猛他们什么时候到?”
秦侃说道:“按照他们现在的行进速度,今日下午就能到。”他望着城中遍地的白骨,叹道:“没想到成都城中这样凄惨,百姓好象死光了,只剩下那些张献忠的匪兵还在苟延残喘了。”
莫不计点头道:“是啊!要不是他们识时务的话,恐怕他们也饿死了。”他顺手从地上捡起一面残破的大西军的旗帜,问道:“此次一共招降多少人?”
秦侃道:“一共有八万人投降我军,另外还有两万人被杨展收编了。现在那些降兵已经全部集中到了城南一带,正等着我军给他们喝粥呢!”
莫不计冷哼一声,说道:“一群禽兽!居然吃人!真是禽兽!”
秦侃叹道:“没办法,人饿起来就不是人了,莫先生可能没有挨过饿,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当年山东大旱,颗粒无收,遍地饿殍,树皮、草根都被吃光了,然后就开始吃人,先是吃死人,接着吃活人,当真是惨不忍睹!我也是在那时候入的响马,幸亏我们去直隶南边干了一票买卖,抢了几百石粗粮,寨子里的弟兄们才没被饿死。”
莫不计无言以对,虽然这饥民易子而食的事情他在书上读到过,而且游历湖广一带的时候也亲眼看见过,但他始终无法理解这种吃人的行为,他一向认为那些吃人的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今天进了成都,那惨烈的景象再一次刺痛了他的心,那遍地的人骨,人骨上留下的刀刻痕迹,都显示着城中曾经发生的那一幕幕可怕的人间悲剧。
莫不计深深的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方才问道:“张献忠的那些部将怎样?他们还在他们军中吗?”
秦侃道:“他们说部下需要他们维持纪律,不能离开军营。实际上,他们是害怕我军出尔反尔,将他们杀死,因此不敢到我军中来,看来只有慢慢的让他们消除疑虑了。”
莫不计道:“不能让他们太舒服,免得养虎遗患。”
秦侃道:“这个我想到了,我已经命令部下,在给他们吃的东西的时候,尽量不要让他们吃饱,一天只给两碗粥,免得他们吃得太饱,有了力气以后又要造反。”
莫不计道:“我军粮食也不多,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想办法将这些人尽快的安置妥当。”
秦侃说道:“我部下有人曾建议将这些人全部都……”他提起右手,在脖子上横着划了一下。
莫不计摇头道:“楚国公特意叮嘱过我,一定要尽量少杀人,现在这些人既然已经投降,那就不能杀,否则的话,以后谁还敢向我军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