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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着冲天而起的火焰和几乎遮蔽了半边夜空的浓烟,刘辩心内多少感到坦然了一些,暗暗揣度着:只要火还在燃烧,吕布就不可能冲进火场,也不会这么快发现李儒与那两个宦官的尸体,他和唐姬逃走的事情也不会太早败露。
拉着唐姬,正沿着小路朝前走,一阵木制车轮碾压地面发出的隆隆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循着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刘辩朝路的尽头看了过去。
黑暗中,一个人赶着辆由三头驴子拉着的大车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缓缓的朝着他和唐姬行进了过来。
凑着昏蒙的月光,刘辩能清晰的看到车板上驮着数只大木桶。
见有车子过来,他赶忙拉着唐姬躲到路旁的树丛里,静静的凝视着那辆越来越近的驴车。
伴随着驴车的移动,那些木桶晃荡着,发出一阵阵液体澎湃撞击桶壁的响声。
驴车渐渐的近了,当驴车来到距离他们只有十多步的地方时,刘辩闻到一股难闻的恶臭。
它居然是辆拉夜香的车!
眼见车子越来越近,躲在树丛里的刘辩伸手朝唐姬的腰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她稳住。
被吕布惊吓了一场,唐姬早已是吓的双唇发白,浑身战栗,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腰部被刘辩轻轻拍了拍,她双腿一软,竟没能支撑住身体,软软的瘫坐在地上。
第5章 夜香车
朝瘫坐在地上的唐姬做了个手势,又扭头向夜香车要赶去的方向周围看了看,判断附近没人,刘辩这才突然从路边蹿出,一手叉腰,抬起另一只手臂指着夜香车,冲那车夫尖声喊道:“站住!”
赶车的是个生着花白胡子的中年汉子,那汉子走在车旁,不时的挥动一下手中的鞭子,发出一两句“哦哦”的喊声。
黑夜中突然从斜刺里蹿出了个人拦在面前,把那汉子吓了一跳,他连忙拉住赶车的驴子,将车给停了下来。
停下驴车,车夫把刘辩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见刘辩一身水渍,身上的衣服也被烧的一片焦黑,一时辨不清他的身份,有些怯怯的问道:“敢问这位……?”
“什么这位那位的!”车夫的话才说了一半,刘辩就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朝他摆了摆手,没好气的问道:“你是何人?平日里拉夜香的好像并不是你,莫不是你见宫内今日走水,谋害了拉夜香的人,想趁机来盗些宝物不成?”
刘辩年岁尚小,说话时嗓音还略有些尖细,那蛮横的态度倒是真有点像平日宫内宦官对待杂役的态度。更巧的是,他瞎蒙误撞,还真让他给蒙对了,这车夫算上今日才是第三次进宫。
他这么一喊,那中年车夫被他给吓了一跳,上下打量刘辩一番,见他身上穿的衣服虽说已经烤焦了一大片,却像是宦官的服色,又听嗓音尖细,就以为他真是宫中的宦官,赶忙抱拳躬身说道:“老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小人着实是少府选来拉夜香的车夫,老爷若是不信,可至少府查勘。”
“哼哼!”刘辩双手叉着腰,冷哼了两声,微微翘起下巴,摆出一副蛮横的模样,向那车夫说道:“三更半夜,你要我去少府查勘什么?像我这样的小黄门,又哪里能去少府查看是谁在拉夜香?快说,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回老爷话!”被刘辩这通吓,车夫已是后脊梁上冷汗直冒,他连忙躬着身子对刘辩说道:“小人张胡,住在雍门与金刚崖寺之间的坊中。家中世代为宫内拉运夜香,早先在宫内侍奉的是小人的兄长,还请老爷明鉴。”
躬着身子说话的时候,张胡的眼睛却在偷偷的瞟着挡在面前的刘辩,眼神中也流露着一丝不安。但凡一个在宫中做事的杂役,就没有不怕宦官的,虽说面前站着的只是个小黄门,可他若是在背后说些坏话,一个拉夜香的车夫也是吃罪不起。张胡不敢得罪刘辩,乖乖的回答着他提的问题。
“说的确是有点像!”刘辩一手捏着下巴,微微的点了点头,朝张胡摆了摆手说道:“罢了,老爷刚才救火,受了些伤,心内不大爽快,倒是让你受了委屈,去吧。”
被刘辩吓了一身冷汗的张胡连忙谢了一声,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赶着毛驴就要走。
他才刚从刘辩身旁走过,刘辩就扭过头向他喊了一声:“站住!”
又被刘辩叫住,张胡浑身一震,连忙停下脚步,已是紧张的额头直冒冷汗。
走到张胡面前,刘辩歪着头,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阴阳怪气的问道:“如此大冷的天,你竟能冒出一头汗,想必定是贼人!因老爷盘问的细了,心中作虚!”
“老爷,冤枉啊!”被刘辩纠缠,张胡冤枉的脸都变绿了,苦着脸说道:“小人真是住在雍门西的好人家,老爷,您瞧,这是进宫的腰牌。”
说着话,张胡从腰间拿出一个小木牌递给刘辩。
接过木牌看了一眼,黑黢黢的也看不清木牌上写着什么,刘辩把木牌放在手中掂了两下,扔还给张胡对他说道:“既然你有腰牌,好吧,且信你一回。只是你要告诉老爷,你应该哪个时辰进宫,哪个时辰出宫?从宫内哪道门出去,经哪道城门,才是最近的出城路径,老爷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撒谎!”
“回老爷话!”刘辩这么一问,张胡倒是长长的松了口气,连忙答道:“小人子时进宫,在寅时出宫。从宫内西门出去,沿着西市,一直朝西走,就能看到雍门。出了雍门,经过金刚崖寺,再往前走上一里路,便是小人倒夜香的所在。”
“你果然没有胡说,去吧!”听完张胡的叙述,刘辩一只手捏着下巴,另一只手朝张胡摆了摆,让他快些离开。
弄清了出皇宫之后该从哪里离开洛阳城,又搞清楚了车夫进宫的时间,刘辩已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讯息。
张胡甩了下鞭子,把鞭子抽的“噼啪”一响,赶着毛驴驱车要朝前走,刘辩的双眼中竟在这时闪烁着一丝纠结和不忍。
当张胡与刘辩擦身而过的时候,刘辩猛然纵身上前,一手勾着张胡的颈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拖起他就要朝阴暗的角落走。
嘴被捂住,完全没有想到会被袭击的张胡,惊恐的睁圆了眼睛,在发出一阵“唔唔”惊叫的情况下,两腿拼命的踢腾着,被拖到了路边的树丛里。
刘辩并不想随意杀人,尤其不想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车夫,可眼下他与唐姬就好似砧板上的鱼肉,董卓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取了他们的性命。
为了能够活的更长久,刘辩并没有别的选择,在把张胡拖进黑暗的角落之后,他双臂猛的一用力,硬生生的将张胡的颈子拧断。
张胡的身体痉挛了两下,两腿一蹬,腰一挺,僵挺了一两秒钟,随后身子一软,断绝了气息。
把张胡的尸体丢在地上,看着平平趴着的张胡,刘辩轻轻的叹了一声,低声道:“老伯,莫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时运不济。在这人命如同草芥一般低贱的年代,我若是想要活下去,也只能杀了像你这种无辜的人!”
“我们该离开了。”扒下张胡尸体上的衣服,将衣服丢在地上,刘辩站起来,一边脱着身上那烧焦了而且满是水渍的宦官服饰,一边朝在一旁呆立着、浑身已被冷汗浸湿还在微微发抖的唐姬说道:“你如此紧张,定然是骗不过卫士们的眼睛,想成功逃出去,恐怕是要委屈你一下了。”
刘辩这么一说,唐姬嘴唇哆嗦着,用一种带着颤音的语调答道:“陛下但有所需,臣妾万死不辞。”
“我不会让你死的!只是你要受点委屈罢了。”刘辩从地上捡起他刚才从张胡尸体上扒下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着,一边对唐姬这么说了一句。
换好了张胡的衣服,刘辩又弯下腰伸手从张胡的腰上解下腰牌,接着将那只用来喝水的葫芦也给取了下来。
把腰牌别在腰上,从葫芦里倒出水,用清水把脸上的炭灰洗掉,随后将葫芦往地上一丢,从一旁的地面上摞起落叶,把张胡的尸体和丢在地上的葫芦简单盖了盖,刘辩这才抬脚走到夜香车旁,一只只的将桶盖揭开,往桶里看了看。
整桶的夜香味道很重,刘辩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打开桶盖,只靠着用嘴呼吸。即便如此,他还是被熏的两眼睁不开、呼吸道一阵阵的难受。
在夜香车的尾部,还有两只空桶没有装上夜香。刘辩屏着呼吸,双手抠着夜香桶,用力的把一旁装满了夜香的桶往外拽了拽,又把那两只空桶塞到驴车的最中间,揭开其中一只桶的桶盖,对唐姬说道:“要委屈你在这里藏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