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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击毙的人到底是不是人质,这已经无从验证,成了悬案。
但我,却仍然自责于错杀无辜。
我相信自己从那双眼中看到的绝望,是真正的绝望。我也就相信那个绝望的人所说的话,是实话,因此我也认定自己是错杀了人质,错杀了一个无辜。
或者说,我认定了自己是错杀无辜,所以我相信看到的绝望是真的,听到的话也是真的。
善辩的人,通常都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而更相信自己的舌头。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说出来的话,是用来说服别人的,能说服人的话,不一定是真话。
而想得多的人,既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只相信自己的心。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听到的也有很可能是假的,但经过自己琢磨过想过,并确定了的,才是值得信任的。
实在很难说清楚,这种心思究竟算是种什么样的诡异自信,但显然很多人更愿意称其为钻牛角尖儿。
钻牛角尖儿显然是并无道理可依的,也毫无逻辑可言的,自动自发想糊涂钻了进去,也只能让他自动自发想明白钻出来。
在几天的辛苦后,我们终于回了基地。
老A们也有散漫的时候,没什么队形,三五成群地提着装备离开。
我怏怏地走在最后,吴哲停下来等我,我紧赶两步跟上,和往常一样,跟齐桓他们说说笑笑着回了宿舍。
往后的日子,一切照常。
在晨号中清醒,和众人一起操练,看吴哲在花坛里侍弄他的爱花。
只在夜里,在绝对的黑暗中,那个我甚至都没看见真面目的人质,一脸惊恐和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痛苦的眼睛向我逼近。
我从梦魇中被推醒,被子里被汗湿得像浇了半桶水,齐桓在旁边关心地看着我,他开了台灯,但屋角也是黑的,我似乎看见那个人的尸体正无力的摔倒在屋角的黑暗中。
齐桓把灯全开了,“你知道你睡着时的表情有多可怕?我能大半夜在乱葬岗睡觉,可看你那样子,我想叫人来壮胆……”他显得心有余悸。
“没事儿,头一次杀人,我心里真有点怕,过几天……过几天就好了的。”我擦了把汗,看向齐桓,“没事儿,你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训练呐”我笑笑,翻身躺倒,却没让齐桓把灯关了。
我再没能在晚上睡好一次觉。
噩梦的主角又增加了一位,歪着脖子血溅三尺,溅得我满头满脸,温热、粘稠、血腥味儿充斥胸腔。
但在白天,我依旧精神奕奕的跟着大家伙一起训练,越野,射击,泅渡,机降……一样也没落下。只饭量却是不及以前的一半,一个多星期下来,眼看着就瘦了一圈。
麻药
齐桓是最先发现我不对劲的人,毕竟同寝的人一晚上到底睡没睡,他不可能不清楚。老演这人看起来粗犷,可却实实在在是个细心的人。
没两天,吴哲也看出了我的异状。也是,晚上不睡白天强打精神训练,就算每天照常说笑依旧,可那越来越像鬼似的憔悴样子,吴哲他不可能没知没觉的。他立刻就明白了,我这毛病,还是上回伏击毒贩后遗留下来的,于是当即就跑来找我谈心。
他说我这回的经历,确实要比别人残酷得多。
对久经沙场的老兵来说,持枪击毙和徒手格毙那也完全是两回事,更何况我这个初上战场的新丁……而且,那样血腥的场面,还是,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说,这确实是个难过的坎儿,换个人指不定早就崩溃了……但他相信我不会,因为他知道,我明白咱们是在救人,十匹马的白粉,能害的人那是天文数字,咱们救了无数个人……想想这个,那痛苦就不会太深,可它憋在心里也不好,身子早晚会被拖垮……
他让我哭,说发泄发泄,会比较舒服些……
可我哭不出来,真正让我心里头不安的,是那个无辜丧命的人质……嗯,那断头溅血的场面,也是我的噩梦……可我真哭不出来……我现在,已经不敢再用枪对着人,即使那枪根本就没上弹匣。
狐狸也老早就察觉了,他那么精明,看着我的眼里,是关切和询问。我一直逃避着他的眼神,他也一直没找我。或许,他已经对我的表现失望了。
这天夜间训练结束后,他在操场上叫住了我,我犹豫不前。
齐桓却在后面推了我一把,“去吧,我们正和你一起受煎熬。”
一旁的吴哲也点头看着我。
我默然看了他们一眼,就跟过去了。
狐狸在训练场边坐下,看着另外一个中队的人在打夜靶,直到我站在他身后也没回头。“山里的夜晚,容易让人想起旧事,是不是?”
我靠边坐下,闭眼,听着不远处的阵阵枪声,脑子里浮现出朴实的三五三团大院,在雨中冲刺的钢七连,辽阔草原上的五班,还有,家乡满山的树林子……
“我想起一个兵,也是步兵连的侦察兵,他服役的团叫老虎团。演习时他犯了急性阑尾炎,拉去野战医院手术。当时有点乱,护士忘了打麻药,一刀下去,喊得天翻地覆。”
“……那可真够乱得,让护士抢了麻醉师的活儿干……”
“……可不就是,护士还说喊什么,老虎团的还怕痛?那个兵就再也一声不吭,就这么着切掉了盲肠。”
“……他真能忍,不过我喜欢这个兵,虽然他不该在那个时候忍……可我理解他为什么要忍着,换我,我也会忍着,一定得忍着……”
“你这是喜欢,还是觉得自个儿跟他想法一样啊?”
“是喜欢,因为一样所以更喜欢……不过那样忍着确实有些偏执了,嗯,我也是个偏执的人。”
狐狸转过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谢谢,谢谢你喜欢我,被喜欢的感觉真好。虽然你说我跟你一样偏执,但比起吴哲说我这是变态的自尊心,你这话要好听的多。”
“是您?”我上下扫了他一眼,“那我就有些相信了。”
“换个人你就怀疑这事儿有假了?”狐狸笑开,“这话我听得高兴……都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比你还小。齐桓后来听我讲这事,就喊该把那护士拉出去毙了。可后来那护士因疚生爱,成了我老婆,并且至今认为她老公是个怪胎……总之是世事难料。”他叹息起来。
“我相信……”我盯着狐狸,“您又在A我。野战医院,再忙再乱它也得讲秩序。野战医院的医生,他也是军人。麻醉机那东西不可能随便让护士去摆弄……”
袁朗苦笑起来,“你说我好不容易找你聊聊天,谈谈知心话,你就愣不相信了。”
“您跟吴哲说知心话知心到阑尾去了?”我瞥了一眼狐狸右下腹,“如果您真跟吴哲说了这没麻醉就开刀的事儿,我不可能不知道的……”我又抬眼看他,很诚恳,“不过我信您能忍着那种疼,我认识很多兵,如果有人说钢七连的还怕痛,他们也会忍着。”
狐狸愣了愣,“如果说老A还怕痛,你会忍着吗?”
我移开视线,“如果真疼,我会忍着。”
袁朗点头,“对,我知道,真要疼了你一定会挺过去。可你自己也说了,现在你那盲肠不是真发炎了,你只是吃错了东西,你拉肚子了。对不对?”
“不,我这是瘤,我想治好,可根本就很难治。”
“瘤也分恶性良性,你还没治怎么就确定了难治……”狐狸有些生气,旋即他又叹了口气,“做指挥官经常让我茫然,不知道该把兵当做整体的一个部分,还是一个个体。不过不尊重个体又何来的集体,对不对?所以怎么解决这个瘤由你决定。”
“队长,我……想复员。”我看着正打夜间射击的那些士兵,说出这几个字就深深埋下了自己的头,我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狐狸讶然,他有些哀伤,“我想过很坏的结果,可没想过这么坏。我想你可能要求回三五三团,你一直就对那个所谓的人质耿耿于怀,回了三五三,你就不需要再真刀实枪跟歹徒搏命……这么说,你把那个结打得死死的了?你,不敢再用枪了吗?”
我沉默,狐狸也沉默。
复员,回家,我已经不可能再当一个合格的士兵了。
没有士兵会不敢向敌人开枪的。
狐狸忽然对不远处射击壕里的一名老A喊,“中尉同志,把你的枪拿过来。”那名战士被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二话不说就跳了出来,把手上的自动步枪递给狐狸。
狐狸随手卸下弹匣,看了一下,把枪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扔给我,我下意识地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