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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暗叹,傻小子,你弄反了。知道什么叫最后的晚餐吗?这是让你在痛苦之前,最后再给点甜头。你啊,是死也不会想上去的。
“成才,二号车。”是那辆披着迷彩篷布的军卡,成才屹立的军姿顿时有点发萎。
“许三多,三号车。”三号是那辆空调车。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满操场的士兵已经上车,成才从军卡篷布里露出双眼睛,死死看着我坐的空调车。
傻小子,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啊你。
卡车轰鸣起来,空调车也驶动了。
螺丝
小小的车队穿行在战备公路上。
跟车的尉官叫何红涛,是三连的指导员,很能活跃气氛,他拍拍司机,“走机场,绕个圈,给他们长长见识。”
是啦是啦,抓紧时间,赶紧看看,能看多少看多少,能记多少记多少。
往后,可没这机会再看了。
“大伙别说小话,从今起就是老兵了,更不能没人看就放松自己。我先给大家介绍咱们服役这个师的情况,咱师是T装甲师,全国挂号的装甲部队,咱团是T师主力装甲步兵团。大伙瞧那边——”兵们争先恐后地瞧过去……
看了军事禁区的标志,看了历经朝鲜战争的老式坦克,看了计算机化的野战火炮,看了武装直升机,然后,看着后边的卡车直接开进团大门……
而我们,则拐上了小道,眼里立刻出现了荒凉。
兵们在何指导员的鼓劲下,直着眼在唱歌,外边已经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地平线、地平线,除了地平线还是地平线,半沙化的土地看得让人茫然。我闭上了眼,听着身后的新兵有了点哭腔的声儿,“咱们要上哪儿?”
革命军人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现在啊,就是把你搬到需要的地儿去。
草原上广阔到能投射白云的影子,一辆车在这里实在跟蝼蚁无异。除了一条简易公路,周围大概几十公里内连个人影也没有。
歌声已经停了,新兵们早就唱不下去了。
车终于停了下来,何红涛的声儿传来,“吕宁,刘红兵,你们是这,生产基地。”
两个兵呆呆地下车,何红涛鼓劲,“全团摄取的多种维生素就仗你们了。”
车开,又停在另一处,何红涛继续分配:“油料仓库——马荣,林东志。”
两个兵一步步挪下车。何红涛机械地鼓劲:“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车晃着继续前进,无休无止,不知要晃到啥时候。无精打采的兵一个个从车上淡去,渐渐地,何红涛昏昏入睡了,从他那儿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我一直闭着眼,可一切都听在了耳里。只剩我了。
车终于停了下来,我站起来走到门口,等着何指导员解说。
“许三多,你就是这了。红三连二排五班,看守输油管道。”
我点点头下了车,打量着这儿。嘿,简直荒凉到绝境了这儿。只有地平线可看的荒原上,兀立着四座简易房,也总算是让人有了个目光焦点。
指导员看着我,他似乎也对这一片荒凉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又补了一句,“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听他跟别人说我还没特别强烈的反应,还真是针扎不到肉就不觉得疼。好啦,现在轮到我了,真是报应,那感觉,唉,就像被狠狠闷了一棍,半天我就愣没活过来。
我真不介意这儿荒凉,革命军人的螺丝钉觉悟我早就已经有了。既然这是需要的地方,我就一定牢牢拧在这儿。可一听您这话,我就觉得别扭,真别扭。我就,我就觉得这儿吧,它其实不需要螺丝钉,它需要的其实是……其实是一个加强连。
我拎着家什铺盖站在宿舍里,没命令就绝不敢放下,于是就显得傻气逼人。我看出来了,住这儿的主绝对不会是遵守内务的范例,三张高低铺只用了两张,四张铺上倒是有半数的被子没叠,剩下的半数还被人坐过,床上显然是几个屁股印,桌上更是散着副扑克牌。
这要是在新兵连,是被视为洪水猛兽的东西。
可没事儿,这儿有人。
有人就好。有人就能让我熟悉跟人相处,有人就能让我修改见人防御模式,有人就能让我学会和人协同合作。
这儿很好,真的,足够好了。
老兵们一言不发在自己造就的残局边站着,李梦、老魏、薛林三个。
这让指导员觉得不满意,“你们班长呢?昨天就说了要来新兵,怎么连个欢迎也没有?瞧瞧这多打击新同志情绪?你们内务怎么搞成这副贼性样子?许三多,东西放下。你们,说话。”
三人戳弄推诿了几下,终于出来个老魏,一脸倒霉蛋神情,“报告指导员,班长输了牌,伙房里正煮面条呢。”
指导员再好的性子也要爆发,班长老马一股风似的冲了进来,系了个制式炊事班围裙,脸上非制式的纸条还没扯尽,倒是一股子平易近人。
一说话纸条被鼻孔里的气流喷得乱飞,“哎呦呵!报告指导员,您咋这就到了?我寻思着得黑天才到呢。”
如果他那敬礼还算标准,但前边那语气词和脸上纸条就让指导员泄了气,万般无奈一声叹息。指导员一把扯下老马脸上的纸条,“我怎么说你?你在三连待的时间比我还长。你看这内务……”
老马掉转了头,“李梦、老魏、薛林,你们让我咋说?”
那几个团吧团吧了被子,收拢扑克扔进抽屉,算是个交代。
李梦反应得快,“欢迎新同志!”他鼓掌,带起那几位干巴的掌声,指导员越发皱了皱眉。
老马凑上来:“新同志叫啥?”
我挺胸立正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我叫许三多。”
老马一愣,立马加倍热烈地鼓掌:“欢迎许三多来咱红三连二排五班!许三多同志真对不住,早说要给你列队欢迎,就是没码个准点!我这班长先给你赔不是,赔……”
我就脸红了:“报告。这里很好。”
老马就愣怔了,再一瞧我满脸的向往之色,又愣了愣然后变脸对着那三位,“知道咋对新同志吗?”
于是给指导员和我各上了一杯水,我喝了一口,这味儿……我神情古怪地看着指导员手里那满满一杯水,看来,这是不怀好意了。
李梦贼兮兮地说,“指导员,你慢着喝,这水含铜量高,也算是矿泉水,就是不知道对身体是好是坏。”
指导员一仰脖,咚咚咚几声,一杯水灌了个干净:“我传达个消息,水管子下半年就接到这,你们可以喝干净水了——为四个人接根水管子,别说三五三团心里没你们。”
老魏接茬:“就手再接个俱乐部来就好了。”
薛林也不甘落后:“就手把三五三团也接过来就好了。”
李梦看了一眼我:“是为五个人接根水管子。指导员您心里有没新同志呀?”
指导员也有点语塞,而且发现李梦这坏小子又给他续上了满满一杯水。他不想再喝了,对李梦说:“带新同志去熟悉一下战备环境,别再鸡一嘴鸭一嘴的。”
我向指导员敬了个礼,就跟在李梦后面走了出去。
李梦一言不发地领着我在草原上晃悠,“刚才在车上往外瞅了没有?”
“没呢。”我答道。
李梦停了步,“怎么,睡了?”还没等我回答,就自个儿接了口,“嗯,也是,这地儿太远啦。从新兵连来这跑了几个钟头?”
“四小时五十四分钟。”我精确的报告。自打出了联机问题,我也就这好记性好耳力称得上是优点了。
“嗯,这里也没啥,方圆几十公里都一个样,无穷无尽的地平线,黄的绿的草,嗖嗖飞的蚂蚱,就这。算是熟悉地理位置了。嗯,这就完了,咱回去吧。”
就,就这样啊,跟没说没两样啊。换个人多走两步还不得迷路啊。
五班
“我好像还没熟悉。”
“有什么好熟悉的?四间东倒西歪屋,五个……不,你不够格……四个千锤百炼人。本班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离团部五小时车程,补给车三天一趟,卸下给养、信件及其他。地下四通八达,各路自动化管道及油泵齐备,我班主要任务就是看守这些东东,保证野战部队训练时燃油供给……”
“输油管道呢,不用咱管?”
“脚下五米,深挖。我跟这待了一年半也没见过,自动化操作,不用咱管。咱们就像田里的稻草人,戳这,立正!站好!起个吓唬人的作用……累死了,三天也没说过这么多话,烟有吗?你立正干吗?”
这不是新兵连练的嘛,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