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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揭秘周刊已经把甄重鲜的死扯去桃色纠纷上,我何苦再做坏人,对抗早有定论的法官和法庭,跟整个社会作对? ”博士夫妇脸挂笑意地相视一眼,刘愈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你受到挫折后的意气话,过一段日子,会很快地忘记这种意兴阑珊的情绪。”
“甄重鲜曾经取笑我,”
石勒揶揄自己,“说我的记忆力像银狐一样只能平均维持四秒。”
“唐佳骐督察对世界看得太悲观了。”
刘愈解释道,“物理学家一致承认,宇宙中有一种人类知识无法解释的第五种力量。我相信世界上的正邪对抗是被冥冥中的力量控制着的,一百年、二百年,对人类历史来说是很短促的时间,当邪气旺盛的时候,人心中的正气会上升出来抑制它。所谓邪不能胜正,公理不兴、黑白颠倒始终无法长久。像你这种人,生存于黑暗时代,到需要的时候,总会做应该做的事。你是属于看到不平事,觉得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人。”
博士指着随风轻摇的海棠,说道:“随遇而安,安身立命是海棠的处世生存策略。石督察,像我和你还希望多一点理想,多一点不可能的梦。”
“石太太呢? ”章子盈岔开话题,“为什么不带她来玩? ”“几十年家务,她是所谓相夫教子典型,日积月累,不单只心懒,且有点怕见人了。”
“你应该鼓励她出来嘛,”
刘愈兴致勃勃地提议,“也许我们两家可以带着孩子一起野餐、旅行去。”
第五节
半年后的某一天,神采奕奕、喜气洋洋的高级助理警务处长施顺思在办公室里接见刚擢升总督察的下属。
“稍息,”
施顺思怜惜地打量笔挺敬礼的石勒,说道:“坐下来,史提芬,以后见面不必这样拘礼,咱们是一起从大风大浪里过来的。”
“是的,长官。”
“又不听话了,免去敬礼这些繁文褥节吧! 从今天开始,我把重案组一、二、三队全交到你手中。这个座位应该是高级警司或以上职位,所以,如果没有意外,我会很快地把你提升警司。一年内破格连升两级。”
“谢谢! 长官。”
施顺思仔细端详着部属的表情,说道:“以你的年资、破案记录和领导能力看,这是你一早应得的,我只是主持公道。”
“我不会让你失望。长官。”
“副警务处长利伯恒长官要我告诉你,他衷心的恭贺你顺利晋升。”
“请替我告诉他,表示感谢,长官。”
“你不准备打电话给他? ”“他主管行政、装备,和刑事侦查不相干,长官。”
施顺思扬了扬眉毛,表示同意他的看法。“你还是这副脾性。不过,他很满意你在甄重鲜的死因调查法庭上表现,我想他不会怪你态度傲慢。”
“我想他满意的是那个‘公平法官’的长篇累牍演辞,这家伙把甄重鲜吹成为爱殉情的现代华伦天奴,让那些天真的市民感动得直淌泪。”
“现实的世界就是这样喽! 有人告诉我,在一桩通奸案子里,控方律师召女被告上庭接受盘问的时候,公平法官告诉律师:证人和我有一面之缘,但不深交,我认为没有利益冲突,为公平起见,应该记录在案。手续妥当后,律师开始盘问女人:事发时,你是否穿着我手上的证物——这条红色内裤? 女人答:应该是黑色的。公平法官皱起眉头问女被告:不对啊,我知道你从不穿这个。”
在高级助理警务处长的笑声中,总督察一言不发,尴尬地陪着笑。
“公平法官哄骗外头那些人的方法百试百灵,”
施顺思感慨万分地说,“这就像你给赌徒一个借口可以赌钱,他会把你引为知己一样。”
石勒又苦笑了一下,说道:“法庭应该是寻找真理和迅速解决问题的地方。长官。他把那地方变成像汪孝尔的节目——”
施顺思点点头,“他像甄重鲜生前一样,对人没有感情,只剩下感觉。”
“闲话休说,史提芬,”
高级助理警务处长愉快地说,“我要用一件礼品祝贺你晋升。”
不等愕然的总督察回过神来,施顺思从石勒看不到的办公桌那一边提出一个纸箱,放到桌子上。
“眼下轮到我当家作主,我觉得应该把它还给你。”
石勒的目光一下子被这箱录音带吸引住了,不敢相信的颤抖双手一寸寸伸出去,当触摸到这些一盒又一盒的带子时候,他忍不住捧起它们,再让它们纷纷地从指间逐一翻滚掉下去。
五年前,甄重鲜策划了一个陷害手下的圈套,叫冯伯纳警司威胁一个男人来引诱石勒的妻子岑惠妹。情杀案功败垂成后,留下这箱记录了岑惠妹忍不住寂莫,几乎上当被诱的谈话录音带。
这一箱以“证物”名目存放在警察总部“证物储藏组”的录音带,就像一个让石勒寝食不安的定时炸弹。因为“证物”的内容一旦泄露,不但令岑惠妹无颜面对丈夫和儿子,也是石勒面临家破的噩运。
他没有对刘愈和章子盈说,是这箱东西使他同流合污,是这箱东西令他屈服,使他匍匐俯伏在地下看人眼色办事。
人人都有弱点,眼前这箱东西就是他的弱点。
石勒泪盈满眶地盖上箱子,像对付魔鬼一样,把它小心翼翼地提到自己脚跟。
他真心实意地凝视上司,说道:“谢谢,长官。”
总督察笔挺敬礼的时候,一个奇怪的想法闪过脑袋:“甄重鲜大错特错! 在这件案子中,最厉害的不是利伯恒,而是眼前的上司——施顺思。”
高级助理警务处长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感慨万分地摇头叹息,“如果不以人废言,甄重鲜生前说得好,世界就像一出戏,我们都是竭力想把戏演好的角色,角色来往交替,特别的是这出戏永不落幕。”
石勒刚听过刘愈说过这番话,所以记忆犹新,因为,这是爱因斯坦的名言之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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