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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我们只是个小国——但是却决不是懦弱的民族。
族里所有的年轻人都上了战场,在暗羽的带领下奋起反击——你也和征天军团交战过吧?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支军队——那是只要两个万人队,就能够横扫一个州的铁骑!
对手太强了,战士们被征天军团困在那边的山上,暗羽将军也受了很重的伤。馥雅公主当年刚和将军订下婚约,但是为了掩护他们逃走,她牺牲了自己。“
老兵长长叹息了一声。
“牺牲?”少年短促地问了一句。
“知道吗?馥雅公主是国主的独生女儿,她那时真是美啊……每当月明之夜,她如果高兴,都会踏着海浪,会在海面上展开翅膀跳一支叫做‘惊鸿’的舞。雪白的羽翼,漆黑的头发……简直就是海神啊。”没有直接回答少年的提问,叫做砾的中年人闭上眼睛,想像着十年前的情景,脸上仍然有迷醉的神情。
少年没有反驳,但是他却明明记得,那个如今被封为“花蕊夫人”的燮王宠妃,是一头银色的长发!
“连那自海中出现、号称龙族化身的天马骖龙,有着那样高傲暴烈的脾气……平日很少让人看见,更从来没让人骑过,也只有馥雅公主能接近它。”砾继续喃喃回忆。
“战火燃起了,征天军团冲进了国界。暗羽将军和术师舞霓一边迎战,一边让族中的人撤回莺歌峡的对面。然而,对手太强了……即使是暗羽将军的长羽剑和舞霓的吟唱,都无法长时间阻止他们的进攻。大家的退路被截断了……
慌乱间,骖龙带着其他的龙族,从海中出现,来到公主身旁。族人要馥雅骑上天马快走——毕竟,她是族里的公主,而且既没有一技之长防身,又太过于胆小。
然而,馥雅没有走,她回头看见正并肩浴血奋战的暗羽将军和舞霓,忽然骑上了那匹传说中的龙马,冲过去拦住了燮王的军队!
——骖龙和深海中前来助阵的龙族们带起了数丈高的巨浪,从海中卷入岸上的敌阵,龙的咆哮,让那些战马在突然间都不敢动弹。那一瞬间,馥雅就冲到了大军面前!“
少年不出声地吸了一口气——遥想当年,风起浪涌,倾国倾城的黑发美女骑着神骏的龙马,不顾一切地冲入敌军,白衣溅血。即使是征天战士,恐怕也会在瞬间被震住吧?
羽扬一时之间竟有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燮王果非常人……那样的大浪中,只有他丝毫不动,大喝着,一连三箭射向潮头!海中有负伤龙族的叫声,那汹涌的海潮,居然也渐渐平复了下去。
就在这片刻的混乱中,暗羽、舞霓和战士们撤到了莺歌峡那边,并且炸断了两个州间相连的地下城。加上龙掀起的巨浪,大陆间的这一地带完全沉入了海底……
但是族里一些已经无力飞离的老弱妇幼被征天军围困住了。馥雅公主在那个时候还是可以乘骖龙走的,但她却挺身而出,用她的绝世美貌换取了燮王不屠戮族人的承诺。
后来,被掳回了都城汴梁的馥雅,就做了燮王的宠妃。
我也是在那一战中被俘虏的,羽扬……后来我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地下角斗场。但是我听说,暗羽将军带领战士们在沧浪州复国了,而且十年来,从来没有放弃过营救苍云州大陆上被遗留的族人的努力。
暗羽将军曾潜入汴梁来救公主,就在这个商会的地下城,通过姜公子见到了公主……然而馥雅公主却对他说,除非他能从敌人手中救出被遗留下来的族人,否则她不会再见他,更不可能抛下族人单身逃走!
怎么样,羽扬,我们国家的馥雅,不输给任何一个战士吧?“砾微微笑了起来,但是神色却有些暗淡——”为了纪念被掳走的未婚妻,暗羽十年来都没有再娶其他女子。
如果有一天,馥雅能回到昶国,有情人终成眷属,那该有多好啊……“
砾感叹着,少年却眼色复杂,看着手中的那支玳瑁簪。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没有错,正是这一支簪子……虽然只是在那么久远的幼年见过一次而已,他依然清楚地记得一切。
“哥哥啊……”
忽然间,那个叫羽扬的少年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担心燮王在自己离开的期间来传召过,刚从商会回到宫中,花蕊夫人就问拂香殿上的侍女:“皇上下完棋了吗?”
侍女低声禀告:“大王他已经和违命侯下完棋了,但是……接着又召了晋王进宫。”
“昌夜?”她的脸色微微变了,低声自语,“皇上召他进宫做甚?”
“婢子不知……”侍女仍然低着头回话。
燮王没有子女,唯有一个胞弟昌夜,封晋王。在驾崩传言的前夜,燮王忽然单独召见了唯一的王位继承者,难道是……
她身子微微一颤,许久,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来到妆台前打开了暗格,拿了一件东西出来,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终于紧紧捏在了手心。
她长长吐了口气,吩咐:“备轿,去太清阁。”
片刻后,宫人抬着肩舆刚到太清阁下,就听到里面一片慌乱的惊呼。
“怎么?”她急急从肩舆上下来,问一个从里面急奔而出的侍从。
“皇上、皇上要杀晋王!”内侍喘着气,惊魂未定。
她心下蓦然一震,然后无声地笑了——那个人,果然是不安于天命的叛逆者呢。那些星象、那些预言,又怎能让他甘心地放弃所有。
她站在玉阶上,唇角含着刻毒的笑意:终于,也到兄弟相残的那一天了!
然而,正在她想到这儿时,太清阁的门忽然洞开,一群人狼狈奔出。
——逃在最前面的,赫然竟是晋王昌夜,颊边有一道伤,披头乱发,神态狼狈。
昌夜平安逃离了?!
那么、那么……他呢?死了么?
那一瞬间,她的心忽然剧烈地跳起来,眼前一黑,有晕眩的错觉。
“好自为之,给我好自为之!”太清阁里,忽然传出她所熟悉的大笑。
——燮王?燮王还活着!
她眼里露出狂喜的表情,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那一盒东西。
“看你笑得了多久……”已经到了外廊的台阶下,狂奔的昌夜才松了口气,回头对着阁内恨恨低语,“到了明天,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的眼睛里有狂热的光,如同野兽,“都是我的!”
听到那样恶毒狂热的声音,她不自禁地脱口“啊”了一声。晋王昌夜惊觉回头,就看见了苍白着脸站在台阶上的紫衣妃子。
“真美。”昌夜盯着她细细地看,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不愧是九州第一美人。”
她的手暗自在袖中握紧。
“所有的一切将都是我的……哈哈,只要到了明天!”昌夜大笑,扬长而去。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忽然间内心有几乎令人窒息的潮水涌来,那个人终于要死了……但是,为什么自己却一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
如果他死了,自己真的就能解脱么?
走进那扇门,她看到燮王在内庭中以剑戳雪,仰首大笑——剑尖上还有一丝血,想来,刚才昌夜颊边的血迹也由此而来吧?
不知为何,这个帝王终究还是放过了自己狼子野心的唯一弟弟。
“皇上。”花蕊夫人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足尖踢到了一只空了的金杯,发出当啷的响。燮王炎凌回头看见她,却忽然笑了,把剑扔在雪地上,走了过来,揽她入怀,“爱卿来得正好,陪朕最后的长夜之饮吧!”
他的笑声,仍然豪气干云,如十年前铁马踏平九州之时。
花蕊夫人终于也笑了,仰头看他,带着十年一贯的如花娇媚与温柔,轻轻捧过了金杯递到他唇边,“皇上,可否让臣妾再为您舞一曲‘惊鸿’?”
一曲方休,紫衣的绝色女子静静伏在地上,宛如水面栖停的天鹅。
“好!”燮王放下了酒杯,鼓掌,看着自己的宠妃。今夜的她有一种凄艳的美,不同于平日,不知怎的,让他想起十年前在战场上初见她的情形——那时白衣黑发的她,不顾一切地冲入百万狼虎军中,拦住了所向无敌的他。
她眼中烈烈燃烧的火光,竟然让他都在那一刹间怔了一下,仿佛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是像那个人的……他从一开始就发觉了,所以才以赦免她族人为条件,将她带回了汴梁。然而十年来,她再也不曾有过那一日的眼光,就如其他所有的妃嫔一样,安于珠宝歌舞之间,小心地讨着他的欢喜。
虽然失望,但是他仍然宠她,只为在那一刻她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