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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之前吵醒了你,对不住。」
衣胜寒当然听得懂莫醉秋是绕着弯子要他去睡觉,可好不容易又听到莫醉秋叫了声小寒,怎舍得就此罢休,他轻笑道:「无妨。对了,你刚才是不是做了噩梦,怎么又叫起衣教主来?」他不待莫醉秋否认,道:「这次我听得清清楚楚,你可别再说我听错了。」
他故意皱起了眉头,「醉秋,衣教主就那么可怕,连在梦里都把你吓醒了?」
「不是……」莫醉秋听这韩逍一再追问,不想此人误会,黯然道:「我害得衣教主如今生死未卜,是我愧对衣教主。韩兄,你就别再问了。」
一脸神伤,尽被衣胜寒收入眼底,他心疼地抱紧了莫醉秋,一时冲动,直想告诉莫醉秋,他救他心甘情愿,绝不是想要莫醉秋对他心生愧疚。
话到了喉咙口,想到现在尚未到好时机,衣胜寒终是忍住,伸手握住了莫醉秋的右手,道:「好,醉秋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傻子也听得出他话里赤裸裸的讨好意味,莫醉秋心头一颤,无言以对,觉察到男人在温柔地摩挲他的断指,他更是一阵战栗,难堪地想把右手藏起来。
「醉秋,我又没嫌弃你的手,你不用躲我。」衣胜寒这次打定了主意,不让莫醉秋再退缩,紧扣住他的断指,不容莫醉秋挣脱。
「韩兄你……」男人的语气、眼神都在告诉莫醉秋,男人并非出于同情而信口安抚,也令莫醉秋越发茫然不解。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这韩逍如此在意?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没来由地相信这韩逍说的每一句话。
心,突然间乱了。迷惘之际,听见男人用最温和的语气轻声询问他,这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理智提醒着莫醉秋不该再跟这相识未深的韩逍多说什么,他强笑道:「韩兄,已经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我——」
「可是我想知道。」衣胜寒打断他,盯住他双眼,执拗地道:「醉秋,告诉我!」
面对此人一脸坚持,莫醉秋并没有觉得不快,反而有些忍俊不禁——说是他的错觉也好,这一刻韩逍的神情,竟然和小寒依稀相似,都是那么好奇的性子。
小寒从前也总是喜欢追问他的一切……甚至连他深埋心底从未向任何人吐露的秘密,亦未能幸免。
莫醉秋忽地意识到,天底下,知他最多、懂他最深,待他亦最诚的人,原来并非看着他长大的师父,而是衣胜寒。
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那人都从不曾在他面前掩饰过,可惜他一直忽略了那双追逐着他的眼眸,直到此时,才幡然醒悟。
心酸的感觉如落在纸上的一点浓墨,缓慢化开了,渗透到莫醉秋身体每一寸角落……他抬眼,见男人还在等他回答,他忍不住喃喃道:「你说话的样子,和衣教主真有点像。」
衣胜寒的眼眸骤转幽深,在莫醉秋完全信赖他之前听到这句话可不妙。万一莫醉秋始终放不下在他手底受辱的那些回忆,因而连带对他也心生厌恶,绝非他的初衷。当下按住内心激动,故作淡漠道:「我与他相识多年,说话行事有相似之处也不足为奇。」
怕莫醉秋再起疑,他忙着顾左右而言他:「醉秋,你这伤到底怎么回事,说吧。我绝不会耻笑你的。」
这人果真和小寒一样,非要刨根问底啊!莫醉秋一时倒被他冲淡了伤感,又想自己若不说,这韩逍肯定不会罢休,便无奈地将受伤经过告诉韩逍。
原本只想一言带过,然而心防一旦打开缺口,胸中积郁便似找到了终于可供倾诉的管道,让他无法再保持人前伪装的平静,更何况,身边还有个肯凝神聆听的人。
除了小寒,大概也只有韩逍会在意他心底的痛,愿意听他倾吐吧……
「……是我自己做错了事,也不能怨他们……」
那晚,莫醉秋竟鬼使神差地依偎着男人,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大半夜,快破晓时才熬不住倦意,枕在男人肩头沉沉入睡。油灯早已熄灭,淡淡的一缕晨光缓慢爬上窗纸,投在莫醉秋脸上,被衣胜寒抬袖挡住。
「好好睡一觉吧……」他用宽大的黑色衣袖当帘子,为莫醉秋遮去越来越烈的太阳光,看着沉睡的人无声轻笑。
醉秋总算不再像起初那样对他敬而远之,看来他这些天来的忍耐,没有白费。
莫醉秋这一觉睡到午时方醒,睁眼就发现男人被他当成枕头靠了大半天,他不禁赧然,急忙跳下床想告罪,面对男人满眼笑意,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明明不想跟这韩逍有所牵扯的,他昨夜怎么一时放松,就稀里糊涂地倚在这人身上睡着了?幸亏韩逍并没趁他熟睡对他不轨。
衣胜寒瞧着莫醉秋脸上许久未见的羞赧表情,想笑,又怕莫醉秋着恼,于是轻咳一声,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吃些东西,你我就上路。」
莫醉秋本以为男人会借机挪揄他一番,闻言松了口气点头回应,心中隐约觉得若忽略掉男人专注迫人的目光,这个韩逍,可说是对他十分体贴。
两人拾掇停当走出房间,叫了两碗热汤面,外加几枚熟鸡蛋。
衣胜寒知道莫醉秋单用左手不易剥蛋壳,三两下就剥好一枚鸡蛋,又切成几瓣方便筷子搛取后,放到莫醉秋碗中,笑道:「吃吧!」
「韩兄……」同是大男人,被对方这么殷勤伺候着,莫醉秋只觉脸上发热,偷眼环顾四周,幸好没人注意,他想推辞,但望见对方眼里满满的殷切期待,话到嘴边,竟说不出口。
衣胜寒鉴貌辨色,自然看出莫醉秋正在犹豫不决,抢先道:「别看了,还要赶路呢。」说着手上又剥好一枚,也放进莫醉秋碗里。
见莫醉秋还不动筷,他好笑地道:「你还等什么?莫非要我塞到你嘴里喂你吃么?呵,你不是又想当——」他说的兴起,「骆驼」两字险些脱口而出,还好及时收了声。
莫醉秋奇道:「当什么?」
「没什么。」衣胜寒暗叫侥幸,怕他追问,道:「面都快糊了,快吃。」
莫醉秋看这架势,是肯定谢绝不了的了,便道声谢,吃了起来,心里越发觉得这韩逍非但有时说话语气像小寒,连这霸道作风,也简直如出一辙……
「啊!」他心有所思,一时走神,嘴唇被热面条烫了一下。
「怎么了?」坐在他对面的衣胜寒顿时紧张地抬起头,看清情况才放下心,笑道:「都怪我之前催你,慢慢吃吧,不急。」
莫醉秋红着脸点头,亦不由得对自己生出一丝懊恼。他这是怎么了?自昨晚起,心思总是围着这韩逍在转。难道是因为韩逍某些方面像小寒,以致他不知不觉间,便被男人所吸引?……
这想法一冒头,莫醉秋自己也呆住了,继而右手在袖子里微微发起抖来。一场痴心错恋,换来身心俱伤,终此一生,他都不想再品尝求不得的绝望滋味。
他不该,再放任自己与眼前人接近……莫醉秋垂首,涩然苦笑,强迫自己抛开纷繁杂念,继续吃面。
黄山,不在五岳中,却以雄姿奇景独立尘寰,历代被文人骚客奉为天下第一名山。暮春时节淫雨霏霏,日出复晴,峰峦叠翠竞秀,沟壑氤氲生烟,云海白浪层层叠叠,恍若天庭仙境。
衣胜寒和莫醉秋离开那小村子后,又赶了几天路,今日一大早终于行抵后山。两人将坐骑寄放在一户山民家中,向那户人家买了些香烛、腊肉、米饭、一坛自酿米酒,问明上观日崖的路径后,进了山。
后山多峻峭险峰,苍松翠竹遮天蔽日,地面青苔遍生,极为阴凉,两人沿涧底清溪走完数段曲折蜿蜒的碎石小径,地势逐渐升高险恶。
莫醉秋右手无法攀抓借力,越往高处走,越觉吃力。
衣胜寒最初不想伤莫醉秋的自尊,便没出手相助,耐着性子陪莫醉秋慢慢走了半天,终究看不过去,道:「我扶你走吧!不然太阳下山,也赶不到观日崖。」也不管莫醉秋乐不乐意,右臂一伸,环住了青年细韧腰身。
「呃……」莫醉秋刚想拒绝,男人已架着他施展轻功,脚不沾地般飞步疾行。
莫醉秋这几天一路行来,韩逍始终对他以礼相待,沿途照顾他十分周到,莫醉秋早已完全卸掉了戒心,虽然告诫过自己莫在接近此人,可好感既已在心田萌了芽,便不受控制地悄然滋长起来,更渐渐地习惯对方的照拂,便不再拒绝,任由男人扶着他直上高处。
不消一顿饭工夫,衣胜寒便已将莫醉秋带上了观日崖。
崖顶开阔如平台,似座孤岛在四周翻涌流淌的云海里沉浮,云雾里,时不时露出周围山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