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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沐寒,这位武林的后起之秀,在江湖人眼中已被视为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那一柄软如水蛇却无坚不摧的轻尘剑也随之成为无双名剑。
就在七日前,初到京洛的沐寒便在三清观门前放言,要剑挑天下高手,有意一会者大可并肩齐上,这才有了今日武林大会诸方门派齐聚一堂的空前盛况。
这一战可谓旷古绝今。
沐寒一人站在台上,各路高手轮番上阵,都未能将其击败。手持忽软忽硬的轻尘剑,沐寒游刃有余地游斗在各大高手之间,身形快捷,招式迅疾,翩若游龙,矫若惊鸿,整个人在洋洋春日下散发着灼人眼目的光辉。
这一战,以沐寒单人只剑败退四大家主的联手围攻宣告结束,最终奠定他天下第一高手的地位。
然而,就在此次武林大会之后,那个神话一般的少年却自此销声匿迹,仿佛从不曾存在过,只给世人留下那一段经久流传的旷世传奇。
春尽夏穷,越武帝昭和元年的秋天,刚刚见证过一场盛世传奇的东都京洛,又迎来了另一场盛事。
近年来,异传佛教势力的入侵渗透越发猖狂。吐蕃国师更是亲身前来越朝传教,在大江南北广宣教义,暗地里却煽动教民反抗朝廷,以争取更好的生活。一时倒也迷惑了不少无知百姓,造成越朝局势的动荡不安。
为此,在朝廷的示意下,白马寺主持邀请吐蕃国师共同研商佛法。谁料吐蕃国师竟带着他的一群弟子浩荡入洛,越朝许多精通佛法的高僧也带着弟子闻讯而至,一场小小的佛会因而演变成声势浩大的论道大会。
能蛊惑说动安于现状的越朝百姓,煽动他们犯上作乱,不得不说吐蕃国师确实有些本事。
舌灿莲花,旁征博引,曲解佛义却寻不出一丝破绽。越朝的高僧一个个都被
说得哑口无言,无从反驳,几乎就要以为他真是活佛转世。就连白马寺住持,越朝第一高僧,穷尽毕生心血钻研三藏经典的空乘大师,也在听闻吐蕃国师的宣讲之后,变得缄口不言。
是时,一个年轻的和尚越众而出,直直走到吐蕃国师面前盘膝坐下,而后便闭上双眼开始诵经。从《大藏经》《药师经》到《妙法莲华经》《金刚经》,再到《达摩心经》《释迦经》《华严经》……年轻和尚几乎将世人熟知的所有佛经一一念过,一直念到暮色四合,念到吐蕃国师的脸色从轻蔑得意转为惊愕,再从惊愕转为挫败,终至惨淡无光。
之后,那个年轻的和尚才缓缓睁开眼,睿智的光芒直直射向吐蕃国师,再度开口,选了《法华经》讲解起其中精要。最后则说出一番极其简短却掷地有声的话,终使得吐蕃国师落败而逃。
可那年轻高僧却自此消失,只给世人留下侃侃诵经的风姿气度和那番快慰人心的话。
“俗语有云,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我佛亦然。贫僧入道不过半载,然日诵经书百遍,其中义理自明。贫僧以为,国师若有什么不懂或误读之处,大可再诵上千遍万遍,相信定能闻得我佛真谛。若国师终究不能明了,或还想与人辩解一番,贫僧了尘,随时恭候。”
“不要——”
清晨,从梦中惊醒,顾惜缘心有余悸地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额上虚汗淋漓,脑中却犹在回放适才的一幕:一座破败的禅院,一个身着僧衣的弱冠少年,一把剃刀;少年缓缓解开自己的头发,拿起剃刀,束束青丝委顿于地……
“不,不要!”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梦见这一幕?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与自己就此咫尺天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自此横生,却无能为力,无力阻止……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这般残忍?可望而不可及还不够,偏偏还要他亲眼目睹……
“王爷,出了什么事?”
听到痛呼,那名近侍也顾不得许多规矩,立即推门而入,顾惜缘掩面而泣的场景便这般措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抽动的肩头每一下都似撞击在心房最脆弱之处,剧痛难当。于是走过去将他揽进怀里,正想轻拍他的脊背以示安慰,却被无力而又坚决地推开。
盈润的双眸犹自蓄满泪水,却固执地不肯落下。顾惜缘满面泪痕地看向眼前之人,用轻到不能再轻,仿若随时都会如烟雾般消散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近侍一愣,眼中闪过讶异,随即了然,心头泛起不断升腾的苦涩,却终究没有开口。
“为什么要在一剑成名之后剃度出家?为什么又要在力退强敌之后隐居无想山?大师究竟是少年意气,任性而为,还是看淡名利,高超脱俗,万事不萦于怀?”
“都不是。”半晌的沉默,就在顾惜缘以为得不到回答时,听见耳际传来叹息似的声音。
“那是为什么?”
“想来是因为寂寞。”
一边回忆着那段意气飞扬、青春年少的日子,一边斟酌地诉说着当年的心绪,了尘的语调不自觉变得悠远缥缈。
“其实,早在武林大会之前,我就已经打遍天下高手,只是有些争斗不为人知罢了。那个时候,确实得意自豪过一段日子。可一场场胜下来,渐渐便觉得无味了。那些可以预知结果的对战,也无法再吸引我。你或许不知道,无可匹敌的生命是如何的无趣,与寂寥……”
“所以才有了那次武林大会上的嚣张狂放。我本是求败而去,却终究得胜而归,顿时只觉心灰意懒……想及这世上一切不过都是虚空,成亦何,败亦何,生亦何,死亦何……自此顿悟,便——”
说到此处,了尘的话语被打断,只听顾惜缘缓缓道:“求败不得,反而一朝闻道,所以大师便抛却前尘,自行剃度入了空门?”
看着那双饱含责问与幽怨的剪水星眸,了尘忍不住叹息一声,“是啊。”
“大师当真看得开。那‘论道大会’之事又是为了什么?”
“那不过是一场意外。我当时正好在京洛,听说此事自然要去看看,却想不到我朝僧侣如此不济。那吐蕃国师妖言惑众,妄图颠覆我朝疆土,趁机大举入侵。身为越朝子民,我又怎可袖手旁观。”
闻此,顾惜缘轻笑一声,全无恶意地嘲讽道:“大师真是慈悲为怀呢!”
了尘不答,见顾惜缘破涕为笑,忽而心头一松,不似先前那般疼痛,便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大师为何不问,我是怎么认出你的?”
“自然是昨晚的斋饭。”
“不,大师错了。昨晚的斋饭只是让我更加确定而已。”知道这人绝不会继续追问,顾惜缘自嘲地笑笑,微微向后靠上床柱,露出追忆的神情,“是掸衣的动作。大师掸衣时,总是先从左肩开始,而每当这个时候,右手的小拇指都会不自然地弯曲,就像抽筋。”
了尘又是一怔,自觉面皮微微发烫。
这样的细节,原是自己都不曾注意的,这人却了然于胸。若不是用情至深,哪得如此体察入微。然而——
了尘禁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声。
眼见气氛似乎要僵硬下来,顾惜缘这才拾回之前的话题,解释道:“沐寒的事,是我动用七杀楼的力量查的。了尘的事,是问了越昭衍才知道的。原来无想禅院的那些僧人,竟都是他想方设法赶走的。”
“皇上终究是你爹,还是不要直呼其名,别说他听见了不高兴,若是被旁人听见了,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初露欢颜的脸庞瞬间沉寂黯淡下来,顾惜缘缓缓低下了头。许久,了尘才听到他呐呐的声音,微弱却不脆弱,反而满含无可名状的坚定。
“我不怕,也不需要。我有你就够了。”
“你——”
了尘正想说什么,却立刻被捂住了嘴。顾惜缘看着他,眼里全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恋和深沉如海的悲伤,良久又是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待我如此之好?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拒绝我之后还要待我如此之好?
为什么要走进我的心?为什么走进了我的心却不肯停驻?为什么不肯停驻却还要让我无止尽地沉沦?
究竟是为什么,你要待我如此之好?
这些,顾惜缘虽然没有问出口,了尘却能透过那双秋水般清澈静美的眼眸,准确无误地感受到,毕竟相知如许之深。
胸中的苦涩随之再次泛滥开来,潮汐似的反复涨退,挤压冲刷得心口闷闷作痛。终究不知如何作答,只愣愣地回视那一潭哀戚悲切的秋水。
对视半晌,顾惜缘无力地垂下手,再度低头,攥紧了拳头颤声问:
17、第十六章 少年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