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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尽的潮流重又卷来,惊险故事结束了。汽车里的人打开车门从容不迫走下来,公路上重又挤得人山人海。惊魂未定的人们一面庆幸自己大难不死,一面以更加高涨的热情向路东拥去。在这片以人类空前的激情掀起的风暴中心,躺着一具被鲜血浸润得如云霞般灿烂、正在渐渐冷却的美丽的尸体……
据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的一份调查资料表明,野生老虎伤害人的情况一般有两种:一种是伤残病虎,它们因为很难捕捉到足够的食物而主勘攻击行人;另一种是因特殊原因离开原来的生活环境而又无法继续生存下去的老虎……
据一九八六年国际华南虎学术研讨会议确认,华南虎在世界上的数量已经减少到濒临灭绝的地步。与会专家们悲观地估计:目前野生华南虎仅存的总数不会超过三十只,随着各地热带森林面积的迅速减少和野生生态环境的加剧恶化,以及其它种种人为的原因,少则三、五年,多则本世纪末,野生华南虎很难逃脱灭绝的厄运。这种虎在本世纪初叶尚存数万只……
动物学家应邀到了某机关给被击毙的老虎做品种鉴定,他惊讶地发现,这头三岁雄虎不大像热带孟加拉虎,也不像印支虎,准确些说,它更像一头罕见的华南虎。动物学家愕然了。他不敢拿眼睛正视这头不幸的巨兽。老虎黯淡的眼睛似乎在悲怆地向他发问:你的责任就是鉴定被剿杀的尸体么?
科学家垂下头,他感到胸口一阵隐隐作痛。这是一个科学家的良心在悄悄流血……
六、人的困惑
报载:云南省马关县山区农民张××上山安铁夹子夹住半岁幼虎一只。张××即邀亲朋王××等五人席地而坐,不顾幼虎哀鸣,就地宰杀燃篝火一堆分而食之。
报载:广东某公司来内地山区收购活猴,当地村民踊跃组织百余人上山围捕,数日内即捕得大小野猴数百只,以竹笼囚之装车运往广州深圳供餐馆宰杀食用。幸遇电视台记者路过该地干涉此事,才未得逞。
报载:近日来,云南省瑞丽县海关连续查获走私虎骨案两起,没收走私虎骨达百余斤,案犯杨××等三人悉数落网。另据有关部门透露,边境一线因走私而滥杀野象、老虎、野牛等珍稀动物的事件时有发生……
报载:吉林省林业公安部门最近在吉林省东丰车站查获被猎杀的野生动物尸体达九车皮共计一百一十吨重。其中,有国家一类保护动物梅花鹿,二类保护动物黄羊、驼鹿、马鹿以及狍子、野猎、黑熊、飞龙、山鸡等不计其数……
触目惊心的数字!灭绝种族的滥杀!
李德明不到一个月就伤愈出院了。他身体依然壮实,上班依然准时,依然肯干重活下大力气。不同的是,他的右脸颊上多了两道醒目的广告般的伤疤,使人时时记起他的那段惊心动魄的遭遇。
昆明市沸沸扬扬很是热闹了一阵。随着老虎大闹春城昙花一现,虎案自然而然成了这段日子里人们街头巷议的中心话题。很快,人们的疑问都不约而同地集注在一个焦点上:老虎究竟从哪里来的?
目前云南省尚存老虎的地区为西双版纳、临沧、思茅、德宏等为数不多的热带原始森林,这些地区距昆明市均在八百公里以上,中间且有澜沧江、怒扛等大江大河阻隔,一只老虎不可能也没有先例进行这样长距离的单独旅游。何况,放弃原始森林而入人口稠密的大城市这无疑等于飞蛾扑火自寻绝路,也是不符合野生动物特有的生活习性的。
有报道说:公安人员调查证实,该虎的脚印在十二月三日凌晨出现在昆明西北郊好几处地方,同时有人在夜里曾听见虎叫。这些材料为我们的逻辑思维提供了两个方向的直线延伸:一是老虎在被人走私途中经过昆明西北郊时逃脱;二是有人在这一带隐蔽处饲养老虎不慎让其逃逸。后一猜测至今未有蛛丝马迹可资佐证。顺便提一句,有人怀疑李德明饲养老虎并成为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这当然纯属无稽之谈。笔者曾亲自往工厂住地考察过,他那间十六平方米的集体宿舍和一米宽的楼房通道绝对挤不进一只关老虎的大铁笼。
七、地狱之门
四个月后,一个阳光灿烂野花怒放的日子,昆明郊外某研究所里来了一个戴眼镜自称是野生动物标本爱好者的年轻人。他找到本所一个据说喜欢观察蚯蚓和写朦胧诗的年轻人,让他把他领到所里的冰库门前。在疏通管理员老吴之后,他们鱼贯进入了阴暗潮湿的地下通道。
沉重的铁闩布满锈迹,每开一道,就有一股彻骨的寒气溢出来。越往深处走,空气中隐含的血腥味就越浓重。手电发出的淡黄的光晕好像一团飘浮游动的磷火,长满苔藓的石梯在黑暗中沉默着。想到这里将通向另一个世界,人的心里便不禁有些毛骨悚然。第四重门终于吱吱地呻吟着打开来,管理员“啪”的一声拉亮昏黄的电灯,眼镜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真正的地狱城的中心。在他的视线内,到处分布着难以数计的血淋淋的飞禽走兽和各种各样的动物内脏。这是一个动物尸体的世界。
动物标本爱好者惊呆了。他的目光急切地寻觅着,很快落在角落里一只怒目圆睁的老虎身上。他认出它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孤独地来到这里已经四个多月了,可是依然如同从前一般生动,一般威严,一般华贵。他走近它时才发现,只有那双不瞑目的眼睛,竖直的尾巴,咬紧的下颏和垂落在地上的暗红的舌头,还保留着生命结束时那种被剿杀的痛苦。他感动地伸出双手,在它金色的皮毛上轻轻抚摩。他在它坚硬如铁的冰冷的脖子、肩胛、后腿及脚掌处,触到了十八个深陷的弹洞。这些弹洞无情地中止了它的生命,也结束了它作为商品的身不由己的苦难历程。它的黯淡的眼睛在灯光下无言的闪烁,仿佛要向这个陌生人诉说什么,嘱托什么,或者只是要轻轻叹息一声……
但是这一切都在四个月以前凝固了。
“它肚子开了膛。”管理员提醒说。
眼镜果然在它肚子下面摸到一道寸许宽的裂缝。
“只取出了胃。”管理员裹了裹棉工作服,又说,“胃里空空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说明它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对吗?”
“是这样。”
“可见它袭击人并非为了吃人。”
“但是它咬死了人。”管理员望着头顶上一根挂落的冰柱说。
眼镜默然。事实的确如此。人同它的目光对视着,想要知道它凝固在心中的痛苦的秘密。也许,它保持的这种进击状态是招致毁灭的根本原因。但是,满布冰库四壁、神情黯然的动物们,它们大多是和平而赢弱的,它们被人类无休止的屠戮又是为了什么呢?
寒气很快穿透了单薄的衣衫,眼镜打了个寒噤。在这座尸骨成堆的地狱里,他分明看见了盘桓在人类头上的幢幢鬼影。如果说,百兽之王的陷落是在它们扑向人类诱饵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那么,人类的悲剧则在他们残暴地剥夺世界剥夺大自然其它生命形态时便已经酿成了。人类无疑在最后剥夺自己。试想,一百年以后,如果地球上生物链中只残留了人类这一环,人类还有理由继续在这个星球上存在下去么!
寒气像刀子一样越来越锋利地切割着这场人与动物灵魂的对话。那两个人终因忍受不了“尸体爱好者”(管理员私下这样嘲笑他)的怪癖而逃之夭夭,他们至少接连吸了三支烟,让滚烫的阳光驱逐从地狱中带来的晦气。终于地狱之门砰然推开,他们看见一张因疲惫而扭歪的热气腾腾的脸,眼镜架上挂满亮晶晶的冰花。他们又看见那个人困难地挺直腰,摘下寒光四射的眼镜,眯缝起一对近视眼,瞄准那枚紫色的太阳,一气打出一长串响亮的喷嚏来。
'作者附记'
小说并非新闻报道,文中除基本情节外,其他所涉及的大多数人物、单位,皆出于作者虚构。请读者不必一一矫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