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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青梵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些微的情绪变化与波动,伸手抚一抚腰间的盘龙玉佩,凝视着年轻亲王侧脸的幽黑眼眸透露出柔和地光彩。“司冥,我很高兴——戴黎尔地坦诚直言,上方雅臣地委婉曲辞,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其他。也不管是不是纠缠了家国天下的考量。我听得出其中只为柳青梵一人而发的真心。抛弃了那些血脉、身份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和义务。他们,是真正为柳青梵而来。虽然目的不同,要求和表达的方式也不相同,但却都能让人感到,无论如何,不愿我受到伤害,希望我快乐……还有幸福的坚定心意。而你。”轻轻扶上风司冥地肩头,感觉到手下青年身体的微微震颤,青梵脸上不自觉流露出越发的温柔,“司冥你让我惊讶。我教过你做最好的选择,我教过你一切必先利于国事。上位者无私情,更不能因私利害大局。棋局之内,无人能够跳脱规则。你明知道这样的决定会导致怎样不利的后果却仍然坚持如此选择,甘愿去面对烦恼。尽力改变和扭转局面——这不是理智的决定。也不是身为皇子身为大将应该的选择。可是司冥,听到你地话,我很高兴。虽然知道这非常危险。身为太傅身为大司正必须严词制止,但我还是……无法不高兴。”
“太傅……”低低呼唤两声,风司冥慢慢伸出手扶上肩头,按住青梵地手,一腿屈起缓缓跪下。将额头抵上青梵双膝,感受着最上品绸缎的光滑和清凉,风司冥闭上双眼,轻声然而坚定地说道,“世人皆有私心,概莫能外。司冥的私心,只想让太傅心愿尽数得偿,凡事如意,自在无拘。”
“但我地心愿,却是我唯一的弟子能够继承我的理想,成就千古无双功业,史册永载流传。”淡淡笑着,青梵双手将风司冥扶起。凝视年轻亲王微显润泽的双眼,“世人皆有私心,只为人非草木,柳青梵也不从是真正圣贤,但有司冥殿下今日这一番心意,一切……都已经足够了。”
笑意分明还挂在嘴角,眉目间温柔神情依稀,风司冥却感觉周身气息陡然清冷起来。“太傅?”
“东炎气焰旺盛,素性又侵略好强。太宁和约使西陵北洛通商联姻,以大陆三强鼎立局势,此一会盟之于东炎可谓如鲠在喉、芒刺在背。今次出使,鸿逵帝屡屡在我两国间言语挑拨,更有许多挑衅举动试图离间盟友之谊。如此咄咄逼人之势,只能说明东炎早是对太宁会盟的实利忌惮到十二分。但三国既是鼎立制衡,彼此雌雄难决,会盟固然有利,利益却并非不能随情势而变。合纵连横,敌我局势随时可能翻覆逆转。上方雅臣对鸿逵帝一切试探反应直接,也正是太宁会盟一如百五十年前君离尘令三国君主签下承京协约一般,仅能暂保和平却没有绝对约束力的特点而带来的时刻担忧。上方雅臣为人率直坦荡,此次出使也几乎按照念安帝事先预演步步而行。然而少用心机不表示没有心机,西陵展示给鸿逵帝的种种忧虑不安,恰恰配合了我北洛意图交好东南的举动——西陵、北洛盟约不稳,便不会形成针对东炎的绝对力量,鸿逵帝于我北洛一行的安心放任,若无上方雅臣的全力表演绝无今日的效果;而御华焰的安心,又避免了短时间内的刀兵再起,于我国中大计十分有利。三国的彼此制衡,这一回在兕宁,可算是被我们演得淋漓尽致。”
见那宁静面容重新戴回含笑温和的面具,只在眼角眉梢的清浅笑容带着微微的讽刺,淡淡语声下透露出的却
天下的自信,风司冥心中轻叹一声,随即抬目直视青“然而西陵毕竟是我盟友,更有姻亲之好,关系绝非普通可以挑拨。三皇兄新添郡主被赐名‘承欢’,便可见北洛于盟约的重视,和对一切可以巩固盟约之事的热切欢迎。这当是鸿逵帝虽然竭力言语离间,却始终没有真正试图就此打破我两国亲睦信任的根源。”
青梵闻言顿时微微一笑:“不错。诚郡王妃诞下郡主。确是我两国由衷喜事。吉昌公主原是念安帝御妹,却屈尊为我北洛郡王续弦;抚育世子郡主,柔和娴雅凡事无争,使王府上下和睦。今日喜得郡主,想必欢喜地并非仅仅诚郡王与皇上皇后,亦璋和亦琛两位世子定然会竭力呵护幼妹。母子兄妹相亲,共享天伦,是两姓皇族之幸。也是两国百姓之福。”
“是。”想到风司廷两位世子在朝中军中千丝百结的关系。更想到当日为风亦琛拜在柳青梵门下擎云宫、祈年殿举行的隆重典礼。风司冥忍不住轻轻舒一口气。“三皇嫂温柔娴雅,承欢必能继承王妃贤德,不愧两国皇族尊贵血脉。”
“‘北方有佳人’,鸿逵帝将心思用到这里,也不愧他机变敏捷。”青梵轻轻笑一笑,伸手抚一抚盘龙玉佩。“但,倾国佳人。又岂是等闲能求?北洛公主从不轻许他人,御华焰妄称能主,却是连这般浅显的道理都看不透。”
听到“北洛公主从不轻许他人”一句,风司冥心中不由猛然一震。努力定一定心神,“可是御华绯荧……无双公主身后,却是整个班都尔部族。”
青梵淡淡一哂:“正是如此。班都尔女子,地位固然远胜其他,婚事亦有自主权利。然而御华绯荧身为部族首领唯一的继承者。以权位之重。御华焰怎肯轻易放手?收服一十八部族的铁血手段,如何允许这最大一支势力从此落入外人之手?只不过觊觎这个‘天命者’的名头,借着联姻之名。想要赌这最后一个可能罢了。”
风司冥闻言心头巨震:自己只想到鸿逵帝在三国关系上入手,有意打破太宁会盟格局,却不料御华焰竟是连“天命者”都意图抢夺。以鸿逵帝之尊,柳青梵不过一介外臣,若御华焰果然亲自开口为御华绯荧求亲,青梵一无妻室二无婚约,势必不能直言拒绝,远在承安的胤轩帝也无由阻挠天命者亲口允诺地婚姻。御华绯荧身为班都尔部族之主,依照草原规矩习俗,在拥有下一任继承者之前不能离开部族。婚约若定,除柳青梵入赘之外别无他途。而青衣太傅一旦出走北洛,动荡地……便不仅仅是太宁会盟地两国了。
只是,顾忌到自身图谋和布置的鸿逵帝,终究没有采用最决断的方式,而是挑动无双公主自己走到北洛使团面前。
想到这里,风司冥微微低头。放开不知何时紧紧握起的双拳,才发现手心里已尽是冷汗。深深呼吸两次,风司冥重新抬眼,刚刚勉强平复的心神却在瞥见青梵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狼牙绳结时再次狠狠激荡:“太傅,这是……”
“不错。”将绳结轻轻放到案上,凝视片刻,青梵轻叹一口气,“戴黎尔是个好女子。”
望见那双黑眸眼底升起的一抹淡淡柔情,风司冥不觉转开视线,“是,她是。太傅您……已经接受了。”
“我说过,人非草木。”看着年轻亲王意味复杂地笑容,青梵不由微微笑一笑,“但,收下无双公主的心意,并不表示我会就此回应鸿逵帝陛下。”
风司冥霍然回头,一双夜一般的眸子精光锐利。
“真心才能换得真心,少女春心初绽,情意一往而深,然而柳青梵既无义无反顾之心,又如何拖累人一生?考斯尔草原英雄,心胸开阔而宽容,才是伊人一生真正归依。何况二人自幼时便即相识,纵无关情爱之欲,也有亲护依恋之谊——鸿逵帝计虑既深,自然也不会遗漏了事后的圆转和安抚。至于柳青梵,被撩动的心情无论是怅然、是怜惜、是遗憾、是不甘,数年之间必然为此一女子萦绕心际;必要之时,甚至不妨更以其动摇神智,瓦解人心。可惜,御华焰算的到底是柳青梵,不是君无痕。”淡淡微笑,青梵拈起狼牙绳结轻轻抚一抚,“情谊无价,君无痕算无遗策,唯独不愿计算至此,只为保留心中最后一丝底限。然而,人若苦苦相逼犯我禁忌,君雾臣的子孙,又岂能跟随他人脚步起舞?只是,要牺牲这些原本最纯粹美好的……”
见他嘴角含笑,神色之中却是流露感伤,风司冥不由心中一紧。但一句“太傅……”尚未完全出口,青梵已然收起全部多余表情,抬目凝视年轻亲王,轩眉一扬,露出今夜第一个由衷轻松适意地微笑。
“‘此间虽云乐,不如早还家’——我们该回家了,司冥。”
“终于就要到家了!”
看着一带深灰色自白草吹折地天边涌出一线,随后慢慢变高、变大直至可以清晰辨认出关卡城楼的模样,风司琪忍不住鼓起掌来。
“池王殿下还是第一次这么久离开京城吧?”驱动座下玉花骢靠近风司琪座车,青梵淡淡笑一笑道。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