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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王爷的说法,确实是这样。但是……”
“但是既然我能够想到你能够想通,老三他就同样想得到也想得通。所以我一定要比他出手快,早一步把事情抓到我手里。这样他就算心有不甘,为朝廷上下一句‘公义’的口碑也不能给我使绊,事情就能顺顺当当做下来。而有钱维名在手里,我比他快的远不止一步。”风司宁微微一笑,“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赵达你能够帮我把这一封密折,最快地递到澹宁宫。”
赵达一下子从座椅上跳起,翻身跪倒:“承王爷信任——赵达,愿担此大任!”
第四卷 朝天子(天下篇)·上
第二十五章 … 碌碌忙忙机关尽(下)
赵达走后你就一直呆呆的,是有什么疑惑不解吗?
被风司宁声音猛然惊回神思,赵翼几乎是跳起身来。急忙定一定心神向风司宁看去,却见原本奋笔疾书的风司宁早是停笔,一双时不时闪出精光的眼睛静静看着自己。心中又是一惊,赵翼急忙躬身道:“回禀王爷,赵翼……没什么疑惑不解。”
闻言风司宁脸色顿时一沉,随手搁下毛笔。“赵翼,你我不是旁人!”
听得他语意深沉,赵翼沉吟片刻这才抬头,道:“王爷,赵翼只是隐约有些担心,钱维名与侯安泰那封由赵达呈上,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啊?”
风司宁脸色已经转霁和,听他此语顿时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谁都知道赵达是风司磊的亲信,这封信一旦呈上,别人不会赞他大义灭亲,反而要把忘恩负义背主求荣的骂名冠到他的头上?身为赵达族兄,就算明知并非如此,你到底也会觉得这种事情不太光彩是不是?”
“赵翼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赵翼脸上虽然也带了微笑,笑意却远没有到达眼底,神情之间更是显出深深的忧虑来。“钱维名的命是王爷保下的,赵达是从王爷这里拿到钱维名的证物的。而赵达是七皇子的妻舅,是最亲近的亲信——王爷,这一条线穿起来,关键不是赵达的公义不公义,而是王爷您所作所为的公义会受到有心人地指责。而别人到底怎么想也不重要,关键是皇上:等皇上把事情处治完了回头定定心心看过来。只怕也不能完全信任了王爷此举基本的公心。”
风司宁微笑着摇一摇头:“赵翼,我以为方才一番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从来就不打算要皇帝陛下去相信我的公义,看到我的公心。”见赵翼凝视自己,目光中透出惊愕和不解,风司宁又笑一笑随即静静说道,“他是在为老三铺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老三。拔掉老七在北方种下的这一颗毒瘤,是为朝廷铲除祸患。但同样也是在帮老三除掉一个对手——风司磊的咄咄逼人。针对最多的固然是老九靖王。但老三受到他地攻击同样没有少了多少。这一道奏疏呈上,虽说我们与赵达之间地关系多半要浮出水面,甚至会有人说我阴险……不过对我们地皇帝陛下而言,却是刚刚合了他心意。”
“王爷?”
“做皇帝的,天不怕地不怕,但有一样东西总是要忌讳的。柳青梵倡议下的一部《博览》,让国史馆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背板挺得有多直。赵翼你不会不知道。”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风司宁嘴角扬起冷冷的笑意。“风司磊就是犯了天大地罪,他也是皇子王孙、风氏皇族的嫡亲血脉。何况他现在犯的,还远落不到一个‘死’字:贪财、贪权、贪势……都不过是一时的‘贪心不足’罢了,在宗亲里面算得什么?想想胤轩十三年,风司退那样的罪行都只定了一个终生圈禁;他风司磊虽然害国害民,到底不是谋逆。前年除掉一个李耀,今年又搭进一个皇子。天家能有什么脸面?但朝廷要追究责任。清查弊案处置上下牵扯进去的官员,这北方三郡泽国千里灾民百万的罪责,他一个主事的人又能有什么好结果?何况朝廷早下了责任令。追究到最后,刑律上除了一个‘死’再无第二条生路。”
赵翼浑身一震:“但朝廷刚刚通过秋原镜叶一行收拢大量民心,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把皇帝七皇子犯下地罪行公告于人,自毁朝廷还有皇室在民众之中地威信和体面!”略略顿一顿,像是在仔细斟酌言辞,“正如王爷方才所说,天家要体面,史官的秉笔直书是为政者必然要顾忌的东西。按照十年新政地国法律令风司磊是大罪,但又不是谋逆一类罪不容诛的极恶……”
“所以这件事情才要按‘家法’去做,以兄长身份断定罪责。穆郡王不出面便是我出面——如此罪恶,他决然不肯包庇;但为了朝廷体面,又不好纯粹由三司并刑部大理寺之类查处审理。更重要的是,他要护着老三,不想让他留下‘不仁不友’之名。”风司宁说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又撇了一撇。
赵翼微微颔首,突然像是想起一事:“可是王爷,若这件事情交给靖王爷去做,以他这两年在老百姓当中积累起来的名望,宁平轩历来的处事公道在官府上下的声誉,再加上秋原镜叶在神殿教宗一派的力量……朝廷和皇室,这一回未必就真的会面子丢进,反而很有可能笼络更多民心啊。”见风司宁注目自己似有赞同之色,赵翼脸上露出谨慎的疑惑。“这一点,以皇上的心智,应该不会想不到吧?”
风司宁顿时轻笑起来:“他当然想得到!交给靖王,老九还有他手下那一群,确实有可能做得平稳漂亮。要是再加上柳青梵……有那个人在,就算要扭转乾坤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当真如此,以公义而笼络到民心,朝廷因祸得福自然是极大好事。可是这样一来,那笼络来的民心的绝大部分,就是的的确确地尽归风司冥一人了——赵翼你说,这种结果,对老三是有利还是有弊呢?”
赵翼沉默半晌,终于轻轻叹一口气:“靖王为人为政,确实处处以公道服人。传谟阁外那八个字,这两年确是宁平轩做得最为到位。”
“‘秉心执政,天下为公’,老九栽就是栽在这个上面。”风司宁也是轻轻一声叹息,脸上表情复杂,一时显得有两分模糊。“不管各人存了多少私心,老九这个人确是我们兄弟当中行事最有正气,也最顾念朝廷大局的一个。不过也难怪。他自小就没倚没靠,再少了这份挺得起腰板地公心正气,在军队里他还怎么立得住脚跟?可惜,他不过一个皇子。而皇子,是永远也拗不过皇帝的。”
听到这一句,赵翼下意识看了风司宁一眼,但迅速又低下了头。风司宁却是并无在意,目光斜抬。只是凝视着窗帘上繁复的流苏。“结果。他是靠了这份公心正气打下了根基。又为着这份公心正气遭了殃。”
赵翼眉头微皱:“王爷,这话……”
“这话不能说,是不是?但对你,我又需要隐瞒什么?”风司宁微微一笑,随手弹一弹笔挂上悬着的毛笔。“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有私心,就有偏宠。万事为公不去体会这些私心偏宠,或者说明知有这些私心偏宠为着一个行事的准则也不肯通融。这如何能不遭殃?再说,他不过一个皇子,要那么多公心正气做什么?”
“以靖王的声望为人,若是皇上并非属意诚郡王,王爷可就……”
“可惜擎云宫从来的局势就是老三独占着圣眷,不然风司磊那一
任着他这么多年在外面这般的建功立业?早就寻隙调死死。虽说老三连娶地两个女子都是为摆出一副不肯相争地样子,但擎云宫里哪个不清楚到底什么人是不能放松地角色?说句不恭谨的话,若非有老三在一边撑着叫风司磊不敢轻举妄动。‘冥王’这个名号能不能起来都是难说呢。”顿一顿。风司宁脸上笑容逼出几分冷气。“这些年老三明着不动,暗底对军队也算是用尽心思,军饷钱粮人才器械……只要前线开口。不等林间非他就敢应承——单是这一手,就不知讨了多少人的好。”
“但无论军备后勤如何,军队之中,威信依然是靖王最高。这一刀一枪血里火里拼出来的东西,旁人无论是如何不能从他手上夺了去的。若当真要为诚郡王铺路,这一点皇上难道就没有考虑吗?”赵翼突然一个激灵,“难道这一次的军制改政……?”
“哪里是从现在开始?军权为国之根本,皇权至重。皇帝是什么人?就算睡着了也有一只眼睛盯着军队,他能真正放松了手上军权?军队上下军士、大小将领无一不对冥王俯首贴耳,忠心耿耿看似铁板一块,其实早就被划分得齐整。且不说其他,上将军当中,孟安、轩辕皓是宿将老将,将军里面年纪大资历深压得住的人,这两个都是对皇帝一个人地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