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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才是第四夜而已……话都已经溜到嘴边,青梵猛然顿住,随即苦笑着摇一摇头。“是我错了——现在这合府上下都知道该用谁来压我。”轻轻叹一口气,提笔写完最后两行,落上签名加了印鉴递给兰卿。“拿去封了密折,府里就不要存档了。”
“是,兰卿明白。兰卿感谢公子体恤,一定尽心履行职责。”
听他言语恭谨,声气之间却透露出十分的坚定,青梵心中轻轻叹气,不再多说,只是静静看他接了奏章退到一边几案上提笔誊抄。北洛朝廷的规矩,朝臣官员直呈君王的奏册须得一式三份。内府史馆与自己府中各留一份案底,另一份呈交皇帝批阅回复后发往宰相台传谟阁进行具体的执行操作。从三品以上官员可以递交密折。若认为确有需要允许不做存档单份直呈天子。青梵一向习惯将奏章留案存底,这一次见兰卿连日辛苦熬得满面倦容,有心为他减去事务。但此刻他既态度坚定,也就不再多做强令。只是想到兰卿用月影纯压制自己地举动,青梵忍不住一声叹气。
兰卿并不知道月影纯的真名和道门影阁前代阁主的身份,更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能轻易影响自己的心思决定。对于包括兰卿这位府中长史的柳府上下臣属、奴婢仆役,这位被大司正亲自带进府并委以管家重任的尹纯尹管家既是处事严格周到、用心细致精明的主管,又是性情亲切平易善于体察下仆难处。能够自如应付表面温和实际极难伺候的主子柳青梵地神人。虽然合府上下都知道青衣太傅文武双全。一身武功达到了常人难以想象地境界。但是真正面对连续数日不吃不喝不睡全力处置朝廷政务地主上,内心惊叹之外更有深深的紧张不安以及由衷忧虑。柳府规矩森严,各人行事各司其职不准逾越半点分寸,但只要遵守了府中行事要求,唯一的主子柳青梵待下人其实十分宽大又福惠优厚。青衣太傅为国为民功劳卓著,国中上下有口皆碑,身为柳府仆役众人只觉与有荣焉。对这位主人都是真心敬爱。他自今年年初开始真正宿在府中,众人每每见他昼夜用心操劳之甚,感佩之余多有担忧,却又无人敢擅自打扰。唯有月影纯会夺了他纸笔书卷,强令他规律作息。而柳青梵对这位年长者也格外尊敬,每次都是无奈苦笑依他要求,让府中众人对月影纯钦佩非常。
其实,自己只是不想让远在昊阳山紫虚宫中的柳衍担心罢了……想到月影每次毫不掩饰的威胁“暗示”。青梵就有些微微的无力:柳衍待自己如同骨血亲生。处处照拂保护周到。自己虽觉他操心担忧过甚,对于这份绝无半分虚伪的真实好意除了感激接受再无其他选择;而他将道门交付到自己手中地信任恩德,自己更是无以为报。此刻他又将贴身影卫的月影纯派到身边全力协助自己。自己只有努力保全自身更善待自身,让月影传回消息才能令他安心宽慰——入得此世已经整整二十年,如兄如父的柳衍早被自己视为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亲人,而护佑挚爱亲人平安喜乐,是自己心中从未改变过的坚定信念。
还有那个孩子……嘴角流露出一抹温柔笑意,青梵微微低垂下眉眼,“兰卿。”
“是,公子。”
“方才阻拦靖王入府,靖王殿下态度可是有些骇人?”
虽然是问句,但兰卿完全听得出其中的肯定意味。略一沉吟,兰卿道:“回禀公子,靖王殿下虽然因为受阻非常惊讶,听到公子传话脸色神情一时也有很大的变化,但很快就遵循了公子的命令,也没有什么失礼地地方。”
青梵微微一笑:“其实我那番话说得有些过重了。他这般深夜急急赶来,还能听得进去安静回府……传谟阁宁平轩到底是能够磨练人脾性地。”
“是。”兰卿应了一声,一边搁下笔拿起誊抄好的奏折。轻轻吹干墨迹,极快地浏览一遍随后用密折封套封起,封口仔仔细细加了火漆封皮,这才起身走向青梵。将密折递给青梵,兰卿犹豫一下,微微迟疑地开口道:“公子,其实兰卿觉得这一次靖王殿下深夜到访,似乎并非是为了遭受皇帝陛
,解除了一切职务这一件事而来。”
“哦?”青梵闻声一怔,沉静黑眸顿时抬起凝视眼前一向言语谨慎行事小心的长史。“怎么说?”
“如果是因遭到斥责惩处,被解除宁平轩职务而心有不平不甘,靖王殿下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找大人。而以殿下平时往来府中地习惯,心有不平不解需要求助问询,过府的时候也不会带着从人。就算带了贴身侍从,府中长史也不会随同前来。但今夜靖王殿下却是带了侍从水涵和苏长史两个,又是肇夜来访……兰卿觉得殿下此来,倒更像是普通朝臣官员为着朝务需要向大人禀报问询因而过府。带着府中长史幕僚可以共同参议政事,而不是单纯为了一己私事而来。”
幽黑双眸精光一闪,青梵随即闭上眼睛,缓缓道:“不是为了一己私事……那兰卿你说,他来会是为了什么?”
“兰卿……说不上来。”
“你也听到了我和大祭司的议论,朝廷紧要事务也不过三件。既然不是私事就是为了公事。兰卿,你以为会是这三件里面地那一桩呢?”
虽然被委命为府中长史,各府各部往来应对、整理文书誊抄奏章。青梵凡事皆不避讳的宽容让自己对政事朝局多有了解。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直截了当地向自己询问观点意见!兰卿心中巨震。直觉抬头,却见青梵倚靠着雕花椅背,双目合起似是定心养神。略一迟疑,低头伸手将书桌上散放的纸张文案一一收起。兰卿又沉默半晌方才字斟句酌地开口说道:“北方救灾重建事务,有秋原镜叶与白肇兴两位大人在主持。潼郡、北海两郡郡守范筹、孙壹都是精明实干、年富力强的官员,渤海郡郡守唐子仪老练周到;加上此刻雨水已尽,京城往三郡道路畅通。各地消息传到朝廷、传谟阁各项旨令下达各地都是快捷准确而有实效。靖王殿下前些时日在宁平轩统筹调度,对各项救灾事务安排运作应是了解清晰并无疑虑。殿下此来应该不会是为这件事情。”
轻“嗯”一声,青梵微微点头:“继续。”
“大人与大祭司所说第二件事是北方河工弊政的问题。靖王殿下接到皇上的旨意是密旨,那么查也一定当是密查。若是为这件事需要动用督点三司对各府各部以及地方州府郡县官员的监察记录,应该是到传谟阁中督点三司的官署,凭皇上印鉴调看相关记录,而不是深夜赶到这里。大人一向公私分明,职官所属绝不允许半分逾越错乱。此事朝中无人不知。何况是靖王殿下。”看一眼柳青梵表情,兰卿吸一口气继续道,“再者。北方河工虽然牵扯甚多,但殿下既然被委以职责查看实情,对此事必是有一个相对周全而整体地把握,功过是非了解查清而后禀告皇上,由皇帝陛下做成最后地判断。如果其中确有弊政,皇上必然招督点三司与刑部、大理寺会审定案。殿下并非首次接触政务,不可能在这一点上错乱了步骤章法。”
青梵微微一笑,缓缓睁开眼睛:“所以依着你,他一定是为了军制改革而来?”
“靖王殿下自幼投身军营,年纪虽轻却已久经沙场;又一手建立起‘冥王军’,军政原本就当是殿下最熟悉也最擅长地事务。而军制之中种种漏洞弊端,殿下带兵多年,其中由来根源、利害关联远比朝中普通朝臣皇子了解清楚。靖王殿下因为军制弊政而获罪,被皇上责令闭门休养,自然会细思此中种种,做出相应的对策提出解决之道。但军队是政权支撑,军政为国家要务,牵一发而动全身。非熟知军务内情之人不能提出合理意见建议,妄言妄议只会造成朝野恐慌导致动摇了国家王朝的根本。这一次在朝一切将领皆尽被斥,各自思过等待朝廷处置,彼此之间不得串连。此刻承安京中,除了皇上,靖王殿下能够问询意见的人便只有大人您了。”
“兰卿。”
“是。”
凝视眼前面有倦容,但一席侃侃而、谈精神处于高度振奋的俊秀青年,青梵静静微笑起来。“大司正府长史的位置并不适合你,你该站到擎云宫中崇安大殿之上、上朝廷宰相林间非的身后。”
兰卿顿时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青梵。沉默片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公子,是兰卿说错话了!请公子责罚兰卿!无论公子怎么惩罚兰卿都甘愿承受!但求公子千万不要赶兰卿走……”
扯一扯嘴角,青梵淡淡笑一笑道:“兰卿,你没有说错话,我也没有惩罚或是戏弄你地意思。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