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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蒙率人在不远处等着,看到孙权便问:“见到中护军了?主公亲自探病,他想必非常感念。”
“下人们说他病得很重,我怕他见了我又劳动精神,就没有进去。”孙权说。
“至尊一向诸多体谅,实为我等之幸。”吕蒙说着,孙权已漫不经心地策马前行。北风把他的自语吹到吕蒙耳边,却不太真切。
“……这世上……是否真的有男人让我……”
转眼又是除夕。
孙权率全族祭祀了孙坚和孙策,又在府里摆开筵席。
陆逊解下风帽,抖了抖身上的雪,才跨进大门。陆绩托病不肯来,他便只好替他来孙权府上。孙氏府邸着实繁华,尤其和人口萧条的陆宅相比更显热闹。爆竹在庭院里砰砰作响,炸开一道道虹光。陆逊小心的避开鞭炮游戏的人,沿游廊快步走进大厅,悄悄坐于末座。建安五年他也曾替陆绩来赴过吴侯的邀约,那时的吴侯还是孙策,那天的闷热与今日的寒冷也恰成对比,但孙策和孙权的区别恐怕更甚于冬与夏。
陆逊并无心游乐,面上笑着与邻近觥筹交错,心思却已经神游天外。忽然一声“中护军到!”把惊醒,循声望去,周瑜大步走进来了。
陆逊发觉他脸上似乎带些病容,但依旧美目粲然,凛然生辉。他穿着白衣,并没有为节庆特意换上鲜艳服饰,但通身都泛着光彩。孙权忙安排周瑜坐在身旁的上座,把喧闹的百戏撤下,换上西曲。纤腰的越女随鼓瑟涌进来,舞动绿衣黄裳,一扫厅堂的喧嚣和繁杂。
总之吴郡的人事看起来一切照旧,和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沈友已被杀,再也无处去归还那本写满红字小注的《孙子》。陆逊举杯,向着虚空微微一举,仰脖饮下。
☆、第 69 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高能,本章丧病,天雷慎入】】】】
“岁末无事,循儿不妨在家里多住几天,合家团聚。”孙权向周瑜举了举酒爵,笑说。
“多谢至尊。”周瑜也端起酒杯回敬。他难得神色蔼然,可能因为周循终于回了家,也可能仅仅是由于筵席上气氛欢悦。
两人对饮,孙权想和周瑜继续攀谈,却又找不出什么话说。暗自踌躇下,周瑜已经转过头去,边望向歌舞边和旁边的鲁肃往来谈着什么。孙权觉得刚饮下的醇醪忽然在舌头上泛出一种淡淡的苦味。
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阵叫嚷和骚动,众人面面相觑,侍卫冲进来报说,有术士自称从西域不远万里来到吴郡,正待向至尊展示幻术,却被请出大厅,故而不忿,在外面吵闹。孙权听了笑说:“佳节欢乐,不可让远人失望,不妨进来表演一番。”
胡人高鼻深目,须发卷曲,踢踢踏踏地走了上来,服饰观之十分奇异。他向孙权草草一揖,朗声说:“我观江东甚有火德,今天就演个火中奇观。”
说罢,从怀里拿出一个皮囊,倒出一把金色的砂砾,绕身在地上洒了一个圈。众人正不解火在哪里,烈焰忽然从砂砾上跃起,瞬间就吞没了胡人,冲上房顶,房梁青瓦顷刻间被穿透,烈烈火焰直达霄汉。
孙权一惊下想起身躲开,不期打翻了酒盏。周瑜笑着按住他说:“至尊,这只是幻术。”
他话音未落,只见火焰变成一条巨龙,赤炎流光,在空中盘桓舞动,众人抬头仰望,啧啧称奇,火龙又一头扎进厅堂里,化作一个袒臂露乳的胡姬,通身是火,五官在火苗中晃动,胡姬妖娆起舞,在厅堂里盘旋,地面上随着她的脚步盛开了满地红莲,细看下,竟也都是火。中间一朵莲花越开越大,将要露出蕊心时,忽然从里面现出一个少年,着红衣,戴高冠,佩长铗,站在莲花的火焰中间,赫赫烈烈,丰艳动人。少年步下红莲,拔剑作舞。火焰化成的红衣拂过诸人的脸,轻柔却像微风。
这次孙权听到周瑜的酒杯摔在了地上。
红光收起,幻术骤然消失。
厅堂回复如初,穹顶也并未洞开。胡人弯腰把砂砾收入囊中,站起来四顾,等着众人喝彩,却见一片奇怪的沉默和低语。
“我怎么觉得最后那个,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朱然凑到陆逊耳边满腹狐疑说,陆逊迟疑着点了点头。
最后还是孙权带头呵呵大笑抚掌赞叹,众人才赶忙跟着叫起好来。胡人得意,领赏而去。
舞乐再起,厅堂里又恢复了觥筹交错。
酒过半酣,张昭等不胜酒力,纷纷辞去,孙权也起身回内室换下被酒污脏了的衣服。
婢女捧上新衣时,孙权正对着铜镜发愣。他忽然想起过了除夕夜,他就满二十四岁了。正是孙策受封吴侯的年纪。
孙权第一次仔细地从镜中打量自己,这张脸处处透露着端庄谨慎,沉稳有余,却没有一点孙策生前的飞扬洒脱。他下意识学孙策扬眉,哂笑,却一点也不象。孙权颓然转头,正看见婢女捧上的玄色织锦礼服,莫名涌上一股烦躁,伸手拽过来扔了一地。
……孙策的长尾冠,孙策的火红的衣服,以致孙策的明媚与飞扬,孙策轰轰烈烈的爱与恨……孙策的一切,孙权为什么不可以有呢?
仿佛鬼使神差的,孙权命人去开了从建安五年就尘封的衣箱。
周瑜本来就在病中,喝得太多,从席间踉踉跄跄出来,扶着廊柱呕吐不止,牵动起胸口丝丝分明的绞痛。连鼻腔里全是酒,还夹带着一丝血的腥甜,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自从离开寿春,他还从没有喝得这么凶过。久违的孤独从心底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完全让人猝不及防。
良久他才扶着柱子慢慢直起腰。
“公瑾!”有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从往昔传来,久违的像是隔了几辈子。
他回头,眼睛里一片朦胧,他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向他走来,穿过时间的浩渺烟尘却毫发无伤,仍旧是二十五岁的青春。
他定在那里,看着孙策在建安九年的一天向他走来。
“是耶非耶……何姗姗其来迟……”眼泪或是太过浓厚的思念,让这世界一片模糊。
孙权换好衣服回厅堂去,远远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扶着廊柱呕吐,他定睛看去却发觉是周瑜,忙叫了他一声。周瑜却一愣,转过头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就好像见了鬼。他鼻尖和眼眶都微红,好像喃喃地说了什么,孙权却没听清,忙走近去。
他伸手想扶住周瑜,周瑜却忽然扑上来紧紧抱住他。
孙权浑身都僵住了。衣料上的熏香,酒味,血腥味一起涌来,滚烫而湿润的嘴唇贴上了他的嘴唇。
如果他再装作不懂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不懂孙策和周瑜当年有过什么,未免就太自欺欺人了。这是他刻意回避的事情,却被这样直直地撞上来。他想推开周瑜告诉他自己是谁,却又觉得这样近乎残忍,而更让他惊恐的是,他竟然也并非不想要被他拥吻。
“为什么你不抱我?抱紧我……”周瑜痛苦地喘息着在孙权耳边说。他的热辣辣的气息摩擦着孙权的脖颈,让他浑身都叫嚣着跳跃着,简直痒到了骨髓里。
他回吻过去,拥抱周瑜,拖拽着他。他知道自己每一步都走向截然相反的方向,却停不下来。
两人立刻滚倒在榻上。蜡烛被涌进来的风吹灭,只剩火盆里的光,明明灭灭。
周瑜浑身都热得烫手,他把孙权压在身下,双腿分开跨坐在他身上。他低头不停地深吻孙权,吻得他无法呼吸。舌头在他口腔里游走滑动,灵巧得像在挑'逗。孙权知道现在推开周瑜也许不算太晚,可他却浑身发软好像中了什么咒。他看着周瑜扯开衣襟脱光了衣服,结实优美的线条毕露,他是如此之美,居高临下简直是种巨大的压迫。周瑜肌肤洁白无瑕,因为情'欲而浑身泛着微红,乳'头鲜艳,在胸前挺立着,那样子又纯洁,又放荡。他抓住孙权的手抚摸上去。凸起的触感摩挲在孙权的手指中,唤醒无数欲'望的矛尖,孙权任由周瑜摆布,他意乱情迷,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为什么不抱我?”周瑜忽然哽咽着说,眼泪打到孙权脸上,将他惊醒,“你在想虞翻?”
孙权闻言更是一惊,忙哑着嗓子说:“不,我从来没想过虞翻,你不要在意他……”
“我以为我不会在意,可这是你啊……”孙权从未听见过周瑜的声音里有这样不加掩饰的悲伤,不由也心下一颤。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我只想你,真的,我只想你……”孙权反复说这几句,期冀能安慰周瑜。孙策究竟想过谁他无从得知,但他能保证孙权只想过周瑜,只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