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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人人都趁乱哄抢王土,才坐看董卓做大,在京都为所欲为残害忠良!”
程普平日里最为稳健,醉中却制不住怒意,踢翻了几案几步跨过来,一把揪起少年的衣襟咆哮:“你是什么东西?在这儿大放厥词!”
孙策还没站起来,周瑜已经挥起一拳打在程普脸上,程普大吼一声,鼻血顺着胡子直流。四座的酒一下子醒了不少,纷纷冲上来拉偏架。孙策一看,一脚窜过去拦住,周瑜这才没被一群猛将当即踹翻。
全柔从人缝儿里往里看,这也才注意到那少年居然眼熟,定睛一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忙冲上来拉架,急急地解释说:“诸位切莫伤了忠良之后!这是大司农周忠的从子周公瑾!”
孙坚醉中正看着突如其来的混乱发愣,一听全柔的话,便摔下酒爵大喝一声:“都他妈给我住手!”孙坚嗓门大,响在帐里如雷贯耳。众人应声停手,乱哄哄地站了一地。孙坚踉跄走下来,拨开众人走到周瑜面前。周瑜也被打的满脸血,竖着眉毛瞪着眼睛,手正死死握着怀里的刀柄。
孙坚打了个嗝说:“这小家伙是谁,怎么看着眼熟。”
周瑜昂起下巴说:“我是周异的儿子。”
孙坚一怔,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说:“我都听全大人说了,”转头对众人说:“都给我滚回座去!”众人一听,脸上都讪讪的,拽着怒气未消的程普回座。
孙坚看着周瑜说:“我不是不想杀董卓,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为了社稷,我都想手刃了他,可我的老窝都被盟主给端了,十几万人的大军说断粮就断粮,这时候要是有人从后头打过来跟董卓前后夹击,我他妈死都没有全尸!”他双手狠狠抓住周瑜单薄的肩膀,双目含泪说:“你说我是不是天字第一号傻子?我打了十几年仗,天下一点儿没太平,百姓流离失所倒毙道边,连我自己老婆孩子都寄人篱下!我他妈打仗是为了什么?!”
孙策听了,愣在一旁,腿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众将心下都惨切,低头不语。整个大帐寂然无声,只有微弱的叹气,风一样吹动着帐内的空气。
周瑜紧蹙着眉毛,额头上一层细小的汗珠,深吸了两口气说:“将军,我不该怪你。我的仇,我该自己去报。”
孙坚挂着眼泪咧嘴笑了,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来日方长,回家去吧!”
宴会不欢而散,众人带着醉意踉跄四散回营。
夜里也不知道是几更,孙策被尿憋醒,出帐小解。回来一撩帘子,借着帐外火把的光,正看见周瑜睡得好像很不安稳,眉毛紧紧拧着,满头的汗,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在脑袋旁边放着。孙策放下帘子走到他榻前,抓住他的手往被子里塞。
黑暗里,孙策觉得自己的手腕猛地被狠狠钳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天旋地转地就被按倒在地上。
一阵夜风吹来,帘子刮开。
周瑜一只手死死把孙策的肩膀按在地上,另一只手紧握着短刀架在他脖子上,光溜溜的膝盖正抵着孙策胸口。火光映在刀刃上,反射的光又照亮了周瑜的眼睛,锋利的眼神,比刀锋更凛冽。他衣襟大敞,露出剧烈起伏的胸口,孙策才看见,深而长的一道伤口,殷红发黑,从肩膀直劈到乳首,正在慢慢渗血。
孙策一下子全醒了,盯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睡觉还拿着刀?!”
周瑜喘着气瞪着眼睛看他,似乎好半天才认出来是孙策,松开手从他身上跳下来,把短刀收回刀鞘,头也没回说:“我不想睡着的时候稀里糊涂被砍死。”
孙策从地上坐起来,看着黑暗里周瑜模糊的轮廓。
“你还没跟我说,你是怎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周瑜拿起桌上的水瓶咕咚咕咚的灌了半瓶凉水,放下水瓶,回头对孙策说:“没什么好说的。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日更咩~~~~
☆、第 24 章
“伯父正要上车,忽然扭头回望。我正从外面骑马回来,他远远看见我,点了点头,又好像张嘴说了什么,可我没有听清,然后他就上车走了。”
孙坚的大营傍着洛水而建。周瑜沿着洛水一路往前走,自顾自地说着。
夜风是凉的,带着点儿潮湿。当空一轮皓月,把洛水照的如同白练。水声细碎而喧闹,奔腾不息,径直向东南而去。
周瑜走到一个高岗上停下,面对洛水而立。
“天黑了,伯父还没回来。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寻常。我修琴的弦柱,忙了一晚上,弄好的时候,已经大约二更天了。吹灯躺下,又梦见从洛阳逃出去的那天。刀剑带着金星在风里舞的嗖嗖响,官军又是抽又是砍的大声嚷嚷,男人女人尖叫,呼救,嚎哭,不像梦,像真的,我一头冷汗坐起来,发现声音就在外面,心里一惊,赶紧摸到匕首别在腰上,刚披上衣服还没来得及下床,门就被一脚踹开,一群人蜂拥而入,劈头一刀就砍了下来。我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过来时,伤口钻心刺骨的疼,浑身又黏又凉的都是血,天旋地转,正被官兵七手八脚的抬着往院子里扔。
院子里火把通明,亮如白昼。花园里小山似的堆满了死人,有男有女,分不清谁是谁,全都是血,脑浆子,红的白的黑的一片。我被扔在一堆尸体上,又被盖上了别的,不知道谁的肠子流出来,滑溜溜黏糊糊的缠在我的腿上,冷得我一哆嗦,这才知道不是梦,噩梦里都没见过这么惨的。我顺着尸身之间的缝隙往外偷偷瞧,我看见……我看见火光下,周晖的脑袋向我滚来。
你知道他活着的时候什么样儿,有多精神,多漂亮,但那颗脑袋……发髻散开,浸透了血,大睁着眼瞪着我,盯着我……到现在我还能看见那双眼睛,醒着睡着都能看见。”
周瑜深吸一口气,紧握拳头,浑身仍有点发颤,“官军乱哄哄地开始抢东西,又抬了几个大罐过来就往尸体上倒,流到我脸上,粘粘的好像是油。满院子人忽然开始狂笑,紧接着热气和焦糊味儿窜过来。他们要放火把整个府邸烧了,就好像那时候烧洛阳一样。”
“火起来以后官军就撤走了。我忍着疼往外爬,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用摸到的盆盆罐罐四处找水,我想浇灭大火,可火太大,烧得太快,黑烟随着红火苗窜的老高,我把盆扔了,大声喊堂兄他们的名字,盼着有人跟我一样侥幸还活着,可是除了火烧的哔哔剥剥的,除了房梁倾倒,除了瓦罐爆裂……没有一点声音。我愣在那儿,浑身被火扑得滚烫,就那么站着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我家完了,都死了。……可我不想死。
街上有人呼喊救火,官军估计已经撤走了,我摸了摸怀里的匕首,脱了衣服浸透水披上,拼死穿过火海,跑到街上,趁着黑往远处跑。”
“没跑多远就觉得快不行了。扶着墙走,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天色已经发青,再过一个半个时辰,这一身血一身伤就没处可藏,死期也就到了。浑身冷得厉害,疼的钻心,血顺着胸口往下流,衣服浸透了,流了一地,我就靠着墙坐下,心里使劲儿想着母亲、父亲、伯父、堂兄弟们的脸……还有你……”
“身上越来越冷,我摸着匕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不想死,我不想狗一样死在这儿!我使劲儿睁开眼趁天光打量四周,觉得前面的门楼有点眼熟,拼上最后一口气往那儿爬。爬一步就扯得伤口裂开,凉气从裂缝里往心口灌,身上又冷又沉。可我不想死。我拿手指抓着地往前爬……大门忽然开了,门童拿着扫帚出来,一看我大叫了一声就往后退,我盯着他的眼睛咬牙说,我不想死,我不能死!说完眼前就只剩了一片黑。再醒来,是在伯父故交的府里,命保住了。但他也不敢久留我,便派了几个人送我出城,回庐江。结果背运,走到城门附近,街上在抓壮丁,凡是男子一个都不留地抓走,我就阴错阳差被编进李傕的步兵,发来卫戍渑池,倒巧了,遇见你。” 周瑜回头看孙策,咧嘴一笑。
夜深了,洛水涨起来,水声渐渐变大,轰隆隆的。
孙策拖着还有点跛的腿走过来,狠狠一拍他的肩说:“好小子,还能笑出来。”
“不笑又怎么样,”周瑜一屁股坐下,对着洛水。“离开庐江以来,我所见所闻都是惨事,社稷的惨事,百姓的惨事,我家的惨事,人人心里都是个惨,我又有什么好哭呢?哭不过来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