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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瑜 长河吟断-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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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想甩开那双满是泥垢的手,但是少年比他有力得多,钳子似的抓着他,连拖带拽地顺着河走了快十几里地。直到他的腿越来越不听使唤,走着直打绊,少年才发觉,惊讶的说:“你是面捏的吗,走两步就垮啦?!” 
  他喘着气靠在石壁上,抬头打量四周。他们已经远远离开了那条林间路,沿着河谷走了很远,周晖曾经教过他利用太阳辨别方向,但是他满脑子都是阿桥和奶娘的尖叫,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方向。 
  少年像是看出来他的心思,便说:“我们在往南走呢。我爹给我看过舆图,往南走是舒城,只要进了城,就不怕黄巾了!” 
  听到舒城两个字,他骤然惊醒了,扭头紧盯著少年的脸。对方却又笑了,说:“你不信我?我最会辨别方向了,跟我爹学的!说起来,你是哪里人?”看他不答话,少年又接着说,“也是,你爹娘恐怕都死了,你是哪里人都一样,以后跟哥混,哥罩着你!”说着很豪迈地挺直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看到少年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儿,差点笑出来,有那么一刹那,他忘了响彻脑海的尖叫。少年看他笑,也笑了,背对着他蹲下,回头说:“上来,我背你!” 
  和背过他的仆从的后背不同,少年毕竟也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结实却纤瘦,背着他在山路里更走的跌跌撞撞的。但是毫无疲劳的意思。那晒得黑黑的脖子上不停地渗出汗,小小的身体暖烘烘的。 
  “我啊,我以前常背着阿权。逃难的时候。有时候跑的急,我娘抱着阿翊,我背着阿权。一走一晚上。晚上山路多难走你知道吗,可吓人了。”少年也不嫌累,满嘴絮絮叨叨的,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后来我爹回来看我们,没住几天又要走,我说我也要打仗,他嘿嘿一笑,弹了我个脑崩儿,扭头走了。我背着我娘,藏在粮车里,偷偷跟着我爹的队伍。后来不知怎么,我一觉醒来是大晚上,光听见吵吵嚷嚷的像是打架,我担心我爹,跑出来找他,可没找到,还差点被马踩死,被刀子戳死。天亮了,我找不到队伍了,满地死尸,我挨个看了看没我爹,就放心了。然后我就跟着马蹄印儿跑啊跑啊,跑了十来天,还是没找到他们,倒是遇到不少黄巾,吓得我就不敢走官道,一直躲林子里。看到你的时候——”少年回头笑说,“白乎乎的在那里动,我还以为是兔子呢!” 
  他也想跟少年说,这是他母亲去世的第三个年头,父亲带家兵出去已经一月有余,没有来得及在祭日和他一起去扫墓,是奶娘带着他,十几个家丁陪着一起去的祖坟。母亲的死他刚刚有些释怀,却在这不幸的纪念日看到了更多亲近的人的死亡。他还很想跟少年说奶娘给他讲过的故事,阿桥给他刻的能动的木头小人,周吉偷偷送他的短剑,可是他的舌头好像困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唉,你可真是!”少年嗔怪的叹了一句,似乎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笑着说,“你别光搂着我啊,给我擦擦汗!” 
  他赶紧用袖子擦干了滴在少年脖子上的眼泪,又随手抹了抹自己的脸,狠狠地咬住嘴唇,可还是难以抑制地哽咽着。 
  “这山路可真不好走,走的一晃一晃的!”少年头也没回说。他把头埋在少年的耳边,无声地为奶娘,为阿桥,为周吉们的死恸哭。而少年,也再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开始哼歌。也许是他曾经为了安慰那个叫阿权的弟弟而唱过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孙策不知道什么叫后悔,什么叫害怕,他就知道自己一股冲劲儿,不能老在家里拴着。偷偷藏在粮瓮里,又遭遇袭击混战后,他完全失去了父亲的踪迹。好在在下邳的时候,父亲给他详细地讲过庐江的地势和城池方位,他天天晚上偷跑出来,偷吃点东西,便四处打量,而且听到军士们说,这差不多是到了庐江了。庐江的郡治在舒,他没去过,但听母亲讲过舒城的富庶和豪华,有栉比鳞次的世家豪宅,繁华如云的商贾集市,与兵荒马乱的下邳又更加不同。跟父亲走散了,他便琢磨着不妨就近去舒城一游,那儿热闹好玩,还人来人往,也好顺便找人打听父亲孙坚的行踪。打定主意,他便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张暗淡的羊皮地图,看着北斗星和太阳辨别了方位,一路小心躲开官道向舒城方向走去。十来岁的孩子,就靠在林子里抓兔子打鸟捞鱼,倒也没饿死在路上。 
  这天他梦见吃他娘做的汤饼,还没进嘴就洒了,一怒之下醒来,只看见身边烤焦的半只斑鸠,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最近运气不好,一两天都没捞到东西吃,他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草丛,满心期望着找到点力所能及的猎物,忽然听见一阵车马声,女人的哭喊声,然后就是一片喧闹。凭着一路丰富的经验,孙策赶紧躲进树丛深处,却看见远处枝枝桠桠的掩映下,有什么东西白白的还在动。虽然形势不妙,可他好几天没大口吃过东西了,看见这疑似兔子的白影,口水直流,佝着身子悄悄地靠近那白影。 
  走近一看,他既失望又惊讶,那居然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从背影看,梳着整齐的总角,衣服素淡却干净,露出来的勃颈雪白粉嫩,好像一截莲藕,孙策觉得这孩子出现在这里实在太奇怪了,不禁寻思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人参娃娃?!不过人参娃娃双手扒着树枝,似乎很关注外面的事态,完全没有察觉他的走近,他正想着要不要悄悄躲开,就听见树丛外响起了男人和女人的可怕的惨叫。孙策一路来看惯了这种事,只瞥了一眼就可以想见这两人的命运,但眼前这个人参娃娃居然从怀里掏出把匕首,站起来就要往前冲。孙策没想那么多,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紧紧拽住他往后拖,一直拖到安全的地方才撒手。人参娃娃没多大劲儿,不过牙挺利,在他手上留了两排很深的牙印。 
  松手后,人参娃娃很倔地坐在地上不跟他说话。这回看到正脸,孙策更惊讶了,白,真白啊,白的好像母亲裁团扇的白练。眉毛细长上挑,斜飞入鬓,显得凛冽而傲慢。一双眼睛漂亮的出奇,黑是黑白是白的,秋水一样波光潋滟。不过此时,他满眼防备,锋利的眼神像把刀子直往孙策身上戳。 
  这点杀伤力对孙策来说不算什么,他倒觉得有趣,便凑近好好看那孩子,这一凑不要紧,一股馨香向他扑来,他口水差点就下来了,不禁琢磨着既然看起来像是富家子弟,会不会怀里藏着什么好吃的,于是伸手就掀他衣服,摸他袖子,生怕漏了哪儿。那孩子对他这种举动虽然十分不悦,但竟然也没有十分反抗。 
  搜索的结果很让人失望,没有好吃的,如果人参娃娃不能吃的话。馋劲儿过去,孙策心里琢磨,想必刚才那对男女就是他父母了,看着父母被那样……搁谁也不好受,倒怪可怜的,看他这娇滴滴的样儿,要是扔下他,估计就得死在这儿了。想到这里,孙策一把拉起来他,就往前走。 
  累赘也好,总算是个伴儿。孙策天生就话多,没事儿就跟爹妈叨叨点啥,或者给阿权编编故事什么的,这回闷头走了二十来天都没说过话了,差点憋死,好容易逮着个做伴的,虽然瞅着像哑巴,但孙策还是忍不住把话大把大把掏出来,也不知道说到了哪儿,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只是说着说着,觉得脖子凉凉的,刚想奚落他,转念一想,也觉得怪惨的。从小起,闯祸他是一把好手,但安慰人着实不是他强项,他胡乱扯了两句,那孩子似乎哭的更厉害了,虽然没出声,但浑身都在颤。孙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闭了嘴。闭了一会儿又闲不住,便开始哼歌儿,小时候孙策一哭闹母亲就哼这歌给他,后来他就学会了又常用来哄孙权。背上的孩子也抽泣了一阵,慢慢睡着了。 
  三月天白天有太阳还不觉得什么,到了晚上真挺凉,再加上肚里没货,更觉得连心里都凉凉的。他们就躲在溪边的一棵很大的香樟树下,身下是层层的腐叶,有种糜烂的香气,倒挺好闻,只可惜不能吃。那孩子早就醒了,执拗的下来,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又走了老远,这时候瘫坐在地上,累的一动不动。孙策看他不动,叹了口气想,我不能不动啊,不然非饿死啊,想着就挣扎起来,挽了挽裤腿,踢飞了草鞋,跳进溪水里。好凉。虽不刺骨,仍然足以带走人大部分的热量。借着月光,孙策看到颇有几尾金鳞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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