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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明白的,她老这样把话岔开,因为她有她的顾虑。”铁珊瑚定定瞧着怀里之人,落寞继续道:“九娘比我大十余岁,这十余岁,若是搁到一男一女身上根本不算什么,可她却总觉得比我老太多,将来也怕要比我早死,以前她就拐弯抹角的对我说过,这辈子我们俩只相依为命,却绝不生死相随。”
“她大好年华时,我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爹爹买她进门时,我才五岁,最是受宠,以为多了一个后娘,以为爹爹不记挂娘亲了,没断过给她使绊子看脸色……她从未发怒过,那时我以为这就是好……如今回想起来,在当时的铁家,在我和爹爹面前,她一个十来岁的孤苦女子,就算打落了牙也只能和血往肚里咽吧?”
“她服侍爹爹照顾我,那么些年,却连个正经名分都得不到,对此她耿耿于怀,却不知,这除了是爹爹的主意,也是我的主意……我长大了些后,喜欢和她相处了,却不喜她和爹爹相处,见到便烦,那时我以为,是因为我把她当姐姐,不是长辈,更不是娘亲……”
“我明明知道她在铁家过得不快活,明明知道她心里苦,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没事总要她陪,她陪我时会对我笑,我就爱看她笑,她对我笑时,我就会真的忘了她心里其实是苦的,只当她和我一般快活……”
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句子,跳跃的语言组织,一段段零碎无序的片段,渐渐糅合成了一个故事,我想,此时的铁珊瑚,当然并不是要对谁讲述这个故事,只是如今,整个故事戛然而止,落下了大幕,徒留下意犹未尽的她,只能翻出记忆中的一个个片段来重温,来回味。
此时旁人无法为她做任何事,除了做好一个象征性地,无足轻重的听众。
可惜,即使如此,也帮不了她哪怕一点点。
再细细的重温与回味,也同样会有结束的时候。
故事说到了最后,也就说到了最伤心处,可铁珊瑚并没有随之垂泪,她仿佛又再经历了一遍,如今耗尽了心力,终于渐渐似要阖上眼皮了,轻手轻脚起身过去,拉过之前被掀在一边的被子,正往她身上盖时,却又听到了她开口说话。
或者是因为刚刚完整地回忆了一遍全部,此时她迷迷糊糊记起来要交代得是:“告诉那岳鸣珂,说铁珊瑚死了,和九娘一起死了……从此以后,我与他形同陌路两不相干……再不要看到他半眼……因为九娘不喜欢……九娘不喜欢……”
声音越说越小,终于在我低声回答一句“知道了”之后,含糊到再不可闻,取而代之的是轻轻的有节奏的呼吸声,她面色极差,若不是这呼吸声,和穆九娘躺在一起,真不知道谁是生,谁是死。
只是那手上的力气还一点不减,即使沉睡中,也分不开她们。
只轻轻试了一次,就明智地选择了作罢,任凭她们相依相偎着,将两人一起盖住好后,转过身来,轻声叮嘱留守的人要照看好,既不能出什么意外,也不要打扰了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眠,然后才蹑手蹑脚推开门,悄然离开。
去到了屋外,自然是有事,走出几步,轻吐一口气,招招手叫来了远处的岗哨,问道:“今日寨子里的两名男客在哪里?还住原来那个地方么?”
事多乱心,自己几乎要把这两个不太关怀的存在抛到脑后了,若非铁珊瑚提及,恐怕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不过,既然被她提醒,受她嘱托,也就生起了去看看的念头。
这两人果然还是落脚在那处僻静角落的临时客舍中,走到时,他们刚刚用过晚膳,今日山寨中连番发生大事,人手不足,备下的饮食也非常简单,待客之道是称不上的,好在他们心思不在这上面,是以并不介意,见面象征性地寒暄了几句,谈话就拐入了正题。
“之前我陪岳大哥一起归来,练寨主曾经急急忙忙来过一次,问我要那阴风毒砂掌的解药方子。”卓一航问道:“是不是寨中有谁被这掌法所伤?现下如何了?”
他这么问时,一旁岳鸣珂就满心希望地抬起头,说满心希望或许不太妥当,那是于绝望中想要抱以希冀,却又不敢期待的眼神。
若是我早些时候来,或者还会带来能令人宽慰的好消息,但如今……“有几个姐妹在山下混战时被金独异伤了。”闭目摇摇头,道:“霓裳把还有救的带回来,如今正有寨中大夫在为她们治疗,应无大碍。”
闭上眼,是不忍看某人此时的表情,两不相干是铁珊瑚的意愿,对自己来说,无疑是珊瑚那方更应尊重,所以唯有舍弃了他,这回答令得屋中沉默了一霎,然后就是一声叹息悠悠响起,是那岳鸣珂的声音,叹道:“无碍就好,无碍就好……今日不该再有谁死伤了,不该了啊……”
一声叹息空怅触,无端梦一场,默默无言片刻后,卓一航开口劝道:“岳大哥……你,唉,你也别太介怀了,死生有命,你已尽力而为了,这寻短见之事就切莫再有,若是轻言生死,怎么对得起你身负这一派武林绝学和尊师的一片苦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他这话,好似这岳鸣珂也曾有轻生之举,这倒是自己没想到的,如今岳鸣珂的面色上也看不出来他曾有过这念头,之前他悲愤万分,此刻却平静如水,听卓一航劝,只是笑笑,道:“贤弟不必再担心,为兄的已然清醒,不会再做傻事。你说得对,家师现在也已风烛残年了,他唯独我一个传人,我不会任本门剑术至此而断的。”
他原要雄心勃勃,要为家国天下一展抱负,却被现实毁了信念,如今又断了情缘,剩下的唯一支柱竟只有一派剑法而已,旁人为他唏嘘不已,他却满面平静,仿佛不悲不喜,只是转过来对我道:“竹姑娘,我有两件事,本想托付练女侠,只是她如今不在,我又不久要走,不知道能否相遇,唯有重托给你了,其一是……是珊瑚的事,这点不必多说,一切拜托了……其二是那熊经略身遭惨死,传首九边,若可以,盼江湖朋友们能将他首级取回,给他安葬,也算是对得起他为国为民一场。”
这话题他起的突然,自己这边还未作答,那卓一航就急道:“岳大哥,你要走了?何必那么急?再说,你这一走,预备要去哪里,今后作何打算?”
“伤心之地,何必久留。”岳鸣珂长叹一声,答道:“我要回天山了,从此侍奉师父身边,不问世事,一切随缘而住,随遇而安,任它世间红尘来去,再不复扰我心。”
这一席话,说得仿佛已看破尘缘,心中微有感触,隐约才记起一些,多少有些明白了他之后的道路,除了怅然,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可说可劝。
这道理卓一航该是同样明白,是以他也再未开口挽留什么。
岳鸣珂稍做休息后,索性铺笔墨给练儿留了一封书信,信上写到师父老迈,自己要回山侍奉,今后余生将致力于剑术,再不涉足中原,盼她也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云云,写完之后交予了我,就起身告辞离开。
此时外面已是日影西移,暮色垂垂,我与卓一航共同送他出寨,只见一条孤影渐行渐远,衬于一轮夕阳之下尤显凄凉,不禁驻足良久,直到再望不见时,旁边卓一航转过身来,正待要说什么,突然“咦”了一声,指了另一方远处道:“那群人应该是练姑娘的手下吧,她们回来了么?哎呀可惜,早知道多留岳大哥片刻了。”
顺他指向一眺,果然栈道上远远蜿蜒来了的一群人,之前被山势挡住未曾瞧见,正想启唇打个唿哨,却见人群中倏忽间一道身影凌空而起,扶摇直上势绝神速,顺山势几个起落,转瞬已稳稳落在眼前,问道:“你们俩站在这里做什么?”不是练儿还能是谁。
当下将岳鸣珂的事说了一遍,取出书信给她看时,又暗中说了铁珊瑚的交代,练儿边听边瞧,草草将信过了一遍目,随口感慨了几句,却也没什么太大反应,或者离别在她眼中,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和练儿附耳说话时,那卓一航很守礼地自觉退了几步,如今见我们窃窃私语完毕,就又复走了回来,寻了个空,抱拳插话道:“二位姑娘,既然等来了练寨主,那卓某也差不多该告辞了……诸事皆尘埃落定,再不归去,怕只能是令得同门不能放心,在下也于心不安。”
“这么快?”或是岳鸣珂才刚离去的缘故,又联想到那清虚观与明月峡的距离,自己随口答道:“还是过了今晚再走吧,此地去往广元,没几个时辰是不行的,你路又不熟,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