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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延简直无法想象。每一分可能的设想都让他不敢再继续下去,便只能一下一下地抽动着马鞭,恨不能立刻便赶过去。
及至到了宫门,韩延甩下马鞭,便径自往里冲。然而冲至房门处,一把推开,却发现地上已然跪着一名小将。
正是方才在自己面前打马而去的那人。
韩延的心忽然沉了下去。他抬眼看着慕容冲,而慕容冲却仿若未闻,仍是死死盯着地上的那人。
许久之后,颤抖着问道:“苻坚……死了?”
那小将正待答话,已被韩延冲上去拦住,随即推出门外。
而及至回过身,却见慕容冲仍是定定地看着原处。顿了顿,突然踉跄着朝后退出步子,直到后背抵上了窗沿。
韩延急忙走上去,扶住他双肩。慕容冲抬起眼看着韩延,可睁大的眼中,竟全然是一片空洞。
“苻坚……死了?”忽然他再一次开口,问的却仍是那句话。
“不,冲儿,他没死!”韩延紧紧地攥着他的双肩,盯着他目无神采的双眼道,“不过是古寺被烧,是生是死仍未有定论!明日我便亲自替你去将他寻回来,可好?可好?”
然而慕容冲无力地随着他的力道摇摆,却只是怔怔地,没有半分回应。
而下一刻,却始料不及地忽然大笑起来。一面笑着,口中却是喃喃自语一般,说着什么。
“苻坚……苻坚……我破了你的城,亡了你的国……
“末了,末了你竟不敢让我亲手了结于你?”
“你竟……你竟……”
话音未落,忽地一口血喷出,整个人重重地栽倒在韩延怀里。
*****
姚苌高坐于马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渐行渐远的马车,马车慢慢地潜行着,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之中。
伸手触了触腰间的佩剑,忽然轻笑了一声。
自己那一剑本该刺进苻坚的胸口,然而用尽全力之下,却终究只是深深刺进他脖颈一侧的墙壁之内。
苻坚闻声睁开眼,视死如归的平静眼神中微微起了一丝波澜。
“这一剑之后,天下便再无秦王此人。”姚苌甫一施力,将没入墙壁中的剑拔了出来,然后抬起眼看着苻坚,一字一句道,“可是你的性命,却不该了结于我手。”
苻坚一眼不发地看着他,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这天下最想要你性命的人是谁,你应是再清楚不过的罢。”姚苌慢慢地将手中的剑收入剑鞘,并不再看苻坚,“这是我同他的交易。”
苻坚仍是盯着姚苌,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讶异。片刻之后,似是明白了什么,立即轻轻地笑出声来,垂眼低低道:“慕容冲。”
姚苌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顿了顿,却忽然道:“凭我在宫中的那些时日,也能看出你对他是动了真意。然而以你所为,今日被他逼至如此境地,却也当真是因果循环。”
“确实如此,”苻坚闻言再度露出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无力道,“只可惜……错已酿成。”
姚苌默然地看着他,知他已心如死灰,便没有再言。片刻之后转过身走到门边,临出门前顿住步子,淡淡地道了声“保重”,便推门而出。
之后,他放火一把烧了这古庙,然后派人百余人马悄然将苻坚送往长安,吩咐抵达之后立即用苻坚换回自己作为人质的儿子。虽然于天下人而言,苻坚已死,可与他而言,却仍是交易的一部分。
“走罢。”眼见视线之中已无那马车的踪迹,姚苌摆摆手,示意身边的护卫跟上,便径自打马转身往回走。
他已是仁至义尽。至此,这二人之间的纠缠,与自己,便再无干系了。
*****
自打那日吐血倒下之后,慕容冲这一昏迷便是数日。韩延知道军中已有些动摇之声,对旁人只道他略有不适,将昏迷的消息隐瞒了下来。
然而私下请了大夫诊治,韩延才发现他右身处的那新伤旧伤混杂在一起,这么许久,竟未曾当真痊愈过。然而除此之外,据那大夫道,慕容冲脉象不畅,积郁太深,绝非一日之功。开了几服药,只道若要调理,还需得长久的功夫。
韩延如何不知他心中那积郁,闻言也只得接过方子,谢过那大夫。心道既然苻坚已死,那么待慕容冲醒来之后,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给他好好调理一番,将那埋在心底太深太重的痕迹一并洗去,然后,让一切便从头来过罢。
而在他一心一意守着慕容冲的时候,军中却愈发动荡不安。未果数日,尚书高盖求见慕容冲不成,竟带着亲信集结了五万人马,擅自攻向姚苌所在的新平。
韩延闻言,只能无奈叹息一声。他为左将军,高盖身为尚书,虽说当年携手立了慕容冲为统帅,然而本就各自为政。如今群龙无首之际,他虽觉莽撞,却也终究无能为力。他深知流寇之众本就难以安分,更何况是守着这早已被自己糟践殆尽的关中之地?
但愿他们得以凯旋罢,韩延终日只是守着慕容冲,待他醒来,自知此刻也无暇顾及其他了。
然而慕容冲这一次的昏迷,却是格外的漫长。整日整日的只是闭目在床,时而高烧,时而却又是冒着冷汗。大多数时间面色惨白地躺着,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然而偶尔口中却又含含糊糊地说话,却终究教人听不清明。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久,然而终有一日,韩延自门外而入,一抬眼,却见床上竟是空无一人。
他几步奔至床边,才发现并非无人,而是慕容冲已然醒来,正蜷坐在床脚。被单胡乱地裹在身上,而脸则是埋进了双膝之中。
心头一喜,韩延立即单腿跪上床面。伸出手轻轻地替他理了理黑发,欣慰道:“冲儿,你醒了?”
慕容冲闻言,从膝盖里慢慢地抬起头来。韩延面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看着他,然而及至触到了他的目光时,手上的动作却猛地僵在半空。
空洞的,全无神采的目光,便如同他昏倒之前一般。
心口如遭重击,陡然就沉了下去,拉扯出阵阵疼痛。韩延死死地盯着慕容冲,想要从他的眼中找到哪怕一丝神采来。然而没有,那种空洞是他过去眼中从来不曾有过的。
“冲儿?”一种可能浮上心头,韩延却如何也不愿相信。固执一般地开口唤了声,却发现声音里已然有些颤抖。
而慕容冲却仿佛并未听见他的声音。目光落在韩延面上,却仿若已将他穿透一般,望向的是渺不可及的远方。
“冲儿!”韩延忽然伸出手,将人死死抱在怀里。怀里的人没有任何挣扎反抗,温顺的仿若另一个人。
然而韩延抱着他,却已是浑身颤抖。把脸埋进对方的脖颈之中,许久之后,低低地发出一声呜咽。
直到此刻,韩延才终于明白,才终于无法否认:复仇二字,便是慕容冲生命的全部意义。而苻坚的死,让一切的隐忍和承受忽然再没了理由。
心里那绷了十四年的弦,就这般断了。
他疯了。
39
39、第三十九章 夙梦难成 。。。
十月,高盖大败并降于姚苌。此战带去的五万人马有去无回,消息传回军中,立即掀起轩然大波。
而慕容冲对此却无动于衷,或者说,他已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由于韩延将此事按压下来,未有透露一丝风声,他终日便只是抱着身子蜷坐在床脚。偶尔起身下床,也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窗畔,呆呆地望着窗外那一株参天的梧桐。
时已入秋,枫红正好。而他的眼神却始终空洞如初,再也无法显露出任何一点神采或凌厉或怨毒的神采来。教人无从猜测,那满目的梧桐,是否当真落入了他的眼中。
韩延见状,心中隐隐作痛。可又没有一日不报以幻想,幻想他只是一时失神罢了,也许过些时日,便会恢复如常。
由是,他便这般日复一日地牵挂和等待着,直到一日夜里,他曾经的部下段随单独来到他的房中拜访。
“将士们思乡心切,而陛下却迟迟不愿返还邺城,近来甚至不曾露过一次面,”段随盯着韩延,顿了顿,才道,“底下已是怨声载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