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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之人分明肤若凝脂,身段优柔,不是不美。只是,自己情动的那一瞬,恍然间看到的,竟是那人的模样。而那人每每在自己身下,分明已是无法自持,却又分明咬唇隐忍。这种不经意毕露的风流,却又岂是任何人所能比拟的?
所以苻坚突然清醒,终是看清了自己身下的,原是另一个人。然后竟仿若一盆冷水当头,心内所有的火,竟被立即浇灭,顷刻间再也燃不起来。
念及此,心下莫名又一阵烦躁。
几乎是本能地,人便已站起身来,大步朝门外走去。然而行至门畔却又忽然顿住步子,终是回到桌边,径自饮尽了数杯茶水。
极力平复下心绪,重新卧在床上。而睡意,却已是荡然无存。
*****
“陛下?”王猛微微侧过脸,略一皱眉地试探道。
苻坚一手撑在御案边,目光涣散地落在桌角。此刻陡然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王猛一眼,微微一愣,随即恍然笑道:“景略……方才说什么来着?”
王猛看着苻坚稍一迟疑,却只是面不改色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继续陈述自己对改革的些许见解。当年自他们君臣二人相识之后,便常常这般彻夜抵掌而谈,天下大势,军国政务,无不论及。
然而今日,苻坚垂眼看着手中的奏折,却显然是心神不宁。昨夜的烦躁仍盘旋在心头,梦魇一般挥之不去。不愿去想,却也挥之不去,反惹得自己心绪飘忽。强行凝神了片刻,却只觉心头依旧难以平复。
暗自挣扎片刻之后,终是抬眼对王猛道:“景略,孤今日略有不适。”低头将那奏折轻轻合上,“这奏折……待孤阅过之后再议如何?你退下罢。”说罢伸手按住前额,面色略显疲惫。
王猛稍稍一愣,却很快收了神色。不动声色地弓身一揖,转身告退。
苻坚见他离去,方才徐徐舒出一口气。起身在床畔站了片刻,眼窗外秋意阑珊,枫叶零星亦是乏味无趣。在房中踱了几步,终是大步走出门去。
对宫人匆匆道了声“去御凤宫”,话音未落,人已然进入轿中。
轿子应声起驾,匆匆离去。片刻之后,王猛负手从一侧的梧桐林中徐徐走出,盯着轿子远去的方向,微微皱起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突突突,炸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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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承君一诺 。。。
苻坚步入御凤宫时,慕容冲正闲闲地倚在窗边远眺。听闻声响,回身一望,然而还不及开口,苻坚已然大步走来,将人一把抱起,大力摔在了床上。
周身的火燃得太快。苻坚急不可耐地倾身而上,恍然间只觉得自己的神智都有几分模糊。未有分毫犹豫,不需任何思量,一切只是被源自内心深处的渴求驱使着,去追逐着最原始的渴求。
他不知这种渴求究竟源自何处,只是本能地用冲撞和挞伐,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去宣泄,去释放烧得自己意乱情迷的那团火。身下的人受不住发出低低地呻吟,他全然不顾。而后呻吟断断续续地带了抽泣,落在他耳中却反倒又催生出一波快意来。
漫长的宣泄过后,苻坚自己亦是有些力竭。支起身子缓缓坐起,长舒一口气,平复了几分心绪。垂下眼,见慕容冲依旧保持着仰面的姿态,只是侧过脸,不知是沉睡还是昏迷。
顿了顿,苻坚慢慢地伸出手,将人揽起抱在怀里。怀里的人垂散着丝发,有如一片枯叶般,垂着头,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肩上。不言不语,呼吸轻微,显然是半分气力也没了。
一阵微风自窗外拂入,怀中的身子突然打了个冷战。苻坚伸手一探,发现他满身的汗渍已近冰凉,抬眼在床上看了看,便伸手拿起不远处的被单将人裹住。
慕容冲身子抖了抖,逐渐平复下来。苻坚垂眼见他似是当真睡去,方才把目光挪至远处,却终是默然地叹出一口气来。
他知道自己方才分明是有些失控了。过去日日将人带在身边,虽肆意欢爱,却也自视张弛有度。然而不过数日未曾来此罢了,为何心内那一团火便如同隔了千百世一般,这样忍无可忍?
忍无可忍到……他有那么一瞬,只想把这人揉碎了塞进心底,和自己血肉相融。
苻坚微微皱眉,五指隔着被衾轻轻摩挲怀里的人。隐隐觉察,却又不知究竟是什么,会让自己这般,竟有如中了邪魔。
片刻之后,他将人重新放回床上,起身更衣。正待离去之时,却忽然瞥见窗沿之上,有一处朱漆竟褪了色。目光扫过,倒分外显眼。而走近细看,却见彼处竟已是斑斑驳驳,甚至带着几分凹陷。
苻坚微微敛颜,只道是被什么磕绊了。然而举目四顾,却见房内陈设简略,床畔门廊多处都有些残破,乍看竟不像在宫中。过去苻坚每每进屋,眼中便也只剩了那房中的人而已,并未留意。然而此刻陡然见了,只觉得房中人乃是人中龙凤,这宫殿又怎可如此惨淡?
默然片刻,转身离去。
*****
“陛下!”
这日退朝之后,苻坚还未及回到书房,身后的王猛便已跟上求见。
“景略何事如此急迫?”苻坚在御案前站定,回身对着候在门口的王猛道,“进来罢。”
王猛闻言垂首步入,面然虽是一贯的肃然,脚下的步子却比平日急了些。行至苻坚面前,深深一礼道:“修缮御凤宫之事,还望陛下三思。”
苻坚徐徐坐下,闻言微微止住了伸向茶杯的手,抬眼道:“此事方才朝上已然议过,景略对此莫非也有异议?”
“陛下,”王猛又是一礼,垂首正色道,“此时正值我大秦扩充军力之际,陛下却动用国库修缮御凤宫,臣以为,此事……多有不妥!”
“有何不妥?”苻坚微微敛眉,这些说辞方才朝中已然听过数次,而他一向敬重王猛,便平静道,“不过千两白银而已,算不上许多。再者,景略不是素来担忧慕容一族有谋反之心么?孤此举乃是善待慕容冲,如何算不得一怀柔之策?”
王猛正色道:“陛下,千两白银虽不算多,然而陛下自继位以来一向力行节俭,此番这般大兴土木,臣疑心……此事会有损陛下威名。”顿了顿,心下默然。
这数日的察言观色,苻坚此举的本意又岂会不知。那所谓的“怀柔之策”不过是推托之辞罢了。故略一犹豫,又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苻坚沉声道:“讲。”
“陛下,臣以为,慕容冲蒙陛下恩宠,虽是幸事。而臣私下听了些流言,却知慕容一族对此皆是嗤之以鼻。这慕容冲自打入了后宫之后,在他们眼中,便已算不得慕容家的人。陛下纵是厚待,也绝换不得慕容一族的半分感激。”
苻坚闻言面色微微沉了沉,沉默许久,忽然道:“虽算不得慕容家的人,却还是孤的人。孤的人,其事便理当由孤来决断。”
王猛听得苻坚此言虽然平静,但语调之中已隐隐透着些不悦。在他记忆之中,苻坚对自己,是极少露出这般不耐神色的。由此观之,这御凤宫的修缮,纵然朝中反对者数众,他心中主意却早已定下。纵然是自己,也劝服不了了。
王猛看在眼里,心下却知:陛下对这人,已然是中了心魔。
为君者为情所左右,此乃大忌。妺喜之于夏桀,妲己之于商纣,褒姒之于幽王,西施之于夫差,貂蝉之于董卓……此祸国之事,史上不可计数。
思及此,王猛微微沉吟,却是不再言语。唯一拱手,徐徐告退。
*****
第二年三月,御凤宫修缮完成。
时值暮春,慕容冲驻足立在窗边,依旧是一身素白的长袍,在风中微微翻动。房中焕然一新,各处陈设颇有些金碧辉煌的意味。而望向院中,却小池假山,茂林修竹,景致与过去亦是截然不同。慕容冲平静地看着,却把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那满院的梧桐之上。
唯独它们,倒还依如往常。
人言“凤栖梧桐”,到自己这里,倒还频频成谶。轻轻地笑了笑,放在窗畔的五指却慢慢地扣紧了边沿。然而下一刻,慕容冲忽地松开手,有些诧然地低下头。
窗沿亦是被涂抹一新,光洁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