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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起,和尚蹭过来,低头打量他,“你可好些了,还那么难受么?”
薛荣不愿回答这个问题,“王珏呢?”
和尚愣了一下后微微冷笑起来,长臂一伸拿过来个布兜摔在他面前。布兜里头是个圆滚滚的东西,从里头渗出来大片的深红色早把布兜染透,薛荣闻到一股刺鼻的腥气。
“你杀了他?”薛荣有些吃惊,“那十几个铁卫呢?”
“死的死伤的伤,我一出手就把他们几个龟蛋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哪还有胆管姓王的畜生!”和尚言辞粗鄙狂放,声大如牛,却并不让人讨厌。
这是个高手,薛荣心里暗道,再次细细打量起和尚,瞧他长相里带着厚重的煞气,头顶癞疮,衣衫破烂,定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善人。然而薛荣把自己脑中记着的江湖中人翻个遍,也没有能和面前这个和尚对上号的。
“敢问阁下大名。”
“老。。。。。。我叫不净。”和尚摆摆手,“我知道你,杀手夜枭,那个劳什子铁卫说的。”
“不净?”薛荣猜这应该是他的法号。
“不干不净的不净,师父曾言我六根不净,就是这个意思。”和尚满不在乎地说。
“你还是出家人?”薛荣有点怀疑。
和尚嘿嘿一笑,笑声中有些不易察觉的落寞,“我吃喝嫖赌杀人放火样样都行,唯独念经诵佛不行,哪家寺院肯收我?”
原来是个不规矩的游散和尚,可他又如何习得一身高强武艺。
不净看出他的疑惑,不等他问就自己说:“十二年前凌海峰上降天火之事你可晓得?”
薛荣点头,那是一段震惊江湖的大事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和尚神情变得倨傲起来,昂首道:“凌海峰大神仙宫邪兵部统领,正是洒家。”
这下薛荣着实震惊了,万想不到此人竟然是大神仙宫的人,还是个统领,果真人不可貌相。。。。。。
大神仙宫,一个近乎神话的传说,即便被十二年前所谓天火吞噬一空,如今依旧让人提之色变。有大神仙宫的日子,江湖武林便是大神仙宫的武林,就连当今皇帝也和大神仙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说每个年少轻狂的江湖人都有一个相同的梦想,无疑就是有朝一日能见到大神仙宫中人,最好能和他们比试一场就真不枉此生了。而据说那场空前大火之后,大神仙宫里鲜有生还者,而近日竟然能碰上一个,薛荣觉得自己真可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和尚被薛荣明显带着崇拜与敬意的目光给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搔搔头别别扭扭起来:“不过那都是前尘旧事,好汉不提当年勇嘛!现在洒家除了这降魔禅杖外一身破烂,还不如街头乞丐混得好!况且我连你身上的毒都缓解,身上的武艺也是大不比从前了。”
又提及身上的毒,薛荣脸色黯然:“我这毒世上没有几人能解。。。。。。”
“到底什么毒你先说来听听,别这么遮遮掩掩的!”不净扶着他靠墙坐起来,催促说。
“相思成灰。”薛荣答。
不净拧起两道粗眉,想了一阵后表情有些奇怪:“你只中了相思成灰?”
薛荣不明所以,点点头。
“那就不对了,这相思成灰可算不上毒药啊。。。。。。”不净低声自语了一句后又正色道,“我倒是曾听说过这相思成灰,可只说它是治离魂症的药引子,没说能毒害人。。。。。。”
薛荣听后惊疑不定,“如果它是治病的药,为何我自从中了相思成灰后每两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发作时内力全失痛不欲生,只有解药能缓解?”
“谁人给你下的毒?”不净问后又想起了什么,紧接着道,“你昏迷之中总叫一个人的名字,姓历,是不是他给你下的毒?”
薛荣暗暗抓紧了身下的枯草,低垂下来的羽睫遮住眼里波涛汹涌的情绪。
历完渊,究竟你给我下的是什么毒?如果是相思成灰,为何与不净和尚说的不一样,如果不是,你为何要骗我!
不净看他满腹心事,也不再多言,径自拿指头压在他腕上探他的内力,空空如也。
外面雨声不停,更添几分冷意。
不净肚子雷响似的叫了一声,打破土庙中的沉寂。薛荣抬头看他,他站起来,“我去打野味,对面就是个林子。”说完开门走入雨中,只留下那柄禅杖在这里。
薛荣淡淡扫过身边那个装着腥臭人头的布兜,继而试着动了动身体。倒是不向一开始好些,却仍无法行动自如。他脑中还萦绕着不净跟他说的话,再联想到历完渊对自己所作所为,越发想不通历完渊到底想做什么。
他记起初中毒之后去找鬼医婆,鬼医婆意味深长地一笑,粗哑如砂纸的声音缓缓说:“一寸相思一寸灰,给你下毒的人倒是煞费苦心。你走吧,我这里没有相思成灰的解药,你想解毒,应该去找下毒的人。”
为什么鬼医婆会跟他说这番话,如果它不是毒,如何不直接告诉他?最关键的,是如果不是毒,那毒发又从何而来?
薛荣被绕进一个解不开的圈子里,他迫不及待想去揪住历完渊问个明白。
正思考时不净回来了,进来时带入一点薄雨,接着嘭一声,他把肩上扛着的东西砸下来。那物还没死透,发出阵阵哀嚎,居然是一头野猪。
“待洒家把你剥皮烤了,做个烤全猪来吃!”不净摸了把脸上的雨水,兴致高昂地说。他看向薛荣,“你也饿坏了吧,都一整天粒米未进了。”
“吃完之后,我想让你带我入京。”薛荣没在意他的话,径自说道。他一定要问明白,历完渊给他下的,究竟是什么毒。
10、
不净把薛荣从通州一路背到了京城。
“你可以让我帮你做事,”薛荣趴在不净背上,有气无力地允诺,“我会还你的恩情。”
不净健步如飞,听后笑道:“你年纪轻轻不应该如此性情冷硬,佛法讲求缘分,你和我的眼缘,我是自愿帮你。何况姓王的丧尽天良,我早就准备要他性命,只被你抢先一步而已。”
薛荣接受的教育是一报还一报,两不相欠,不净的说法他是头一次听到。而且不净提到佛缘,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跟和尚却是有缘,也就不再啰嗦。
“还有,我一见你就想起一个人来。”不净大概是走路无聊,薛荣一开口,他就说起个没完了,“是当年在大神仙宫中和我处得最好的兄弟,他长得也跟你似的白净,但比你要爱说爱笑些。我在寺院中不被众师兄弟们待见,到了大神仙宫也一样,可那兄弟不是,他待我很好。我是个大老粗,得罪很多人,他就处处照顾我。。。。。。”
薛荣听了会儿,问:“那他现在人呢?”
不净一闷,低声说:“坠崖,生死不明。”
“你这兄弟武功如何?”
“比我还要好些。”
“那又怎会坠崖?”
“他那时武功全失,又是那么高的悬崖。。。。。。”不净鲜有地惆怅起来,深深叹口气,“都过去十几年了,估计连骨头渣子都烂没了。。。。。。然人生未必乐死未必苦,我为他念了一年的往生咒,愿他早登极乐。”
薛荣不由想到之前山中寺院里青衣僧给他讲禅,半是参悟半是迷惑。于是这一路他只听和尚跟他说些从前的琐碎事情,自己缄口不言。
这一路到了京城,中间辛苦自不必说。薛荣身体时好时坏,他从前没有不吃药硬撑过去的经验,心里没底,想到若是此番错过解药而给身体留下什么隐患,说不害怕那是假话。
指点着路一直到了将军府门口,不净傻眼了。
“将军府?”和尚望着皇帝钦赐的牌匾,怔怔道,“小兄弟,你怕是指错路了吧?”
薛荣刚发作过去一阵,正难受,听到不净问,声音微弱地说,“没错,咱们不从正门走。烦劳你,背我直接进内院。。。。。。”
不净咽了咽唾沫,和杵在门口的两名守卫对了下眼神,对方眼中的警告毫不掩饰,不净转身离开。他按薛荣所说绕到后面,喃喃,“老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从没这么光明正大闯过当官的家里,何况还是个武将。。。。。。也罢,今日就为你破这个例,你可不要害我!”喃喃完猛一提力飞身跃上墙头,别看他身材笨重,可落在地上就像叶子似的,丝毫声音都没有。
不过到底不必外面,将军府内侍卫多,没走出几步远不净就被发现。他虽能打能杀,可到底不敢在将军府里造次,被侍卫的刀压住时,也只是把薛荣护住并不反抗。
历完渊从讲武堂回来,侍卫长通报捉到一个身份不明的和尚闯入府中。
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