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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不至此的,南园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绪,须知二人身份之机密,连玉京城中都知之甚少,潘白华又怎能得知?这样想着,他已走到那中年文士面前,施一礼道:“范先生,久仰了。”
其实,就是南园再多几个不放心,也是一样得任由清明进去。毕竟二人就是为这个而来,风险多一点少一点,倒也没什么区别。
南园身后,那座精舍的小门缓缓打开,又缓缓的合上了。
精舍、竹椅、水沉香。
一个人坐在竹椅上,姿态优雅喝着茶;一个人站在当地,脸上神情却似不甚乐意。
优雅喝着茶的是清明,神情不好的竟是潘白华。
“原当你有时不过胆子大些,现在看看,竟是个疯子!”潘白华微皱了眉,声音虽压得低,语气也勉强算得平静,但在小潘相,这已经是极难得的失态。
“你刚刺杀了陈玉辉,竟然跑到京城里来,你可知,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你性命!”
清明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茶,忽然展颜一笑道,“反正也来了,说这些也是白说。”
潘白华叹息一声,“罢了……”
清明又喝了一口茶,道:“反正现在京城之中,我只得你这一个朋友。除了你,料想也无人知晓我身份。”
“这也说不得。”潘白华道:“石敬成势力只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他忽然举手,轻轻放下清明手中茶杯:“笨小孩,里面茶水早被你喝干了,当我不知么?”
谁也不曾想到,京师里的小潘相,与玉京城中的第一杀手清明雨,竟然已经相识多年。
…… ……
五年前,历州城。
一阵大雨,把潘白华逼进了街角一家小酒馆。
他在江湖上一样有着自己的势力,这次单人微服私自来到历州,自然不是单纯跑出来游山玩水。
还好,一切解决的都很顺利,除了今晚这场大雨。不过,进来喝一杯热酒也不错。
他四下打量一下,这是家普通的酒馆,因为下雨的原因,里面颇有点拥挤,而且——多是市井之徒。
潘白华微皱了眉,又看了酒馆里一遍,最后目光落到角落里一个白衣少年身上。
那少年十七八岁年纪,身材瘦削,脸色苍白,一双眼睛秋水横溢,亮晶晶的宛若星辰。他面前的几盘小菜几乎未动,桌子上却横七竖八放了好几个空酒坛。
小酒馆里喧哗吵闹,三教九流人物委琐,唯这少年独坐一隅,颇有佼佼不群之态,潘白华未加思索,直接便向他走去。
与寻常人相比,这少年原算得上是个酒量相当不错之人。但他最厉害的地方,却不在他的酒量,而是即便他醉了,外表上也轻易看不出来,既不吵闹,亦无醉态。最多脸色白些,眼睛亮些,或者话多一些。若不是十分熟悉他的人,定然当他正常模样。
因此,当潘白华走到他桌前时,这少年其实已是半醉了,当然潘白华是一点没看出来。
“你要不要喝一杯?”潘白华尚未说话,那少年却已端起酒杯,脸上笑微微的。
“好。”他原本就想与这少年喝杯酒。
酒杯比一般的杯子大许多,说是酒杯,不如称作酒碗更为确切。少年看他坐了,随手把自己手中的一碗酒递过去,“先说明白,不是什么太好的酒。”
若在平常,这样对待小潘相已属无礼。但由这少年做来,却颇显率直可爱。潘白华微微一笑,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只觉这酒甚是粗劣,入口辛辣。但后劲十足,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酒怎么样?”
“入口如刀,虽非美酒,却正合了男儿本色。”
少年一笑,扬一扬手:“小二,拿个酒碗,再拿一坛酒上来。”
少年并不劝酒,自斟自饮,喝的不算快,却一直没有停。这一坛酒,其实还是他自己喝的多,间或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潘白华闲聊,神采飞扬,言辞烁烁。潘白华听他言语,离经叛道之处甚多,狂妄之中隐隐却又有种抑郁之气。
眼见这一坛酒又将尽,少年懊恼叹口气,“糟了,真喝醉了。喂,你要是想喝酒就接着喝,想走也随意,我陪不了你了。”说着头一倒,伏在桌上竟睡了起来。
真是个孩子,潘白华不觉好笑,觉得这少年煞是可爱。又见他身上衣衫单薄,心道睡在这里毕竟不好,方要叫他起来,忽见那少年这一倒下,头压在手臂上,右臂肘间白衣,竟隐隐有血色渗出来。
血色一点点的浓重,那少年生得瘦削,血色便分外明显。
潘白华微一皱眉,心道这少年太也不知轻重,原本就受了伤,哪里有这样子喝酒的?于是探身向前,手尚未触到他肩头。那少年身子一颤,忽然抬起头来,“我从不用别人来关心!”说话又疾又快,语气凶狠,也直至此时,潘白华方才看出他的醉态。
灯火之下,那一双眼睛凛冽如易水秋风。
那么骄傲,那么骄傲的一双眼睛。
潘白华不动声色,静静凝视着他。
终于,那少年先收回了视线,似乎想说些道歉言语却终是没有说,甩了一锭银子在桌边。起身而去。
外面的雨势已经小了许多,淋淋漓漓的却并不曾住。少年未曾打伞,黑发被雨水打湿,更有几缕沾在额前,他也不甚在意。那身白衣似乎并不吸水,雨水打在上面,一滴滴又慢慢滑落下来,间或一两滴晕了开来,宛若情人的眼泪。
潘白华坐在桌前,忽然很想再喝一坛酒。
当小潘相离开酒馆之时,已然将近午夜。大雨早收,冷月当空,一眼看过去,处处清洗如镜。
他这次乃是微服出京,故而并不曾告知城中官员,止住在一家客栈之中。此刻街上并无什么行人,潘白华也不急着回客栈,步履颇为悠闲。
行至一所大宅院旁边,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只因这处宅院墙边,恰有一棵高大桂花树,此时正是盛开时节,又合了方才雨水那一番清冽,甜香扑鼻,沁人心脾。
方出神间,一个白色身影忽然自墙内跃出来,轻飘飘直若一叶坠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潘白华面前。两人打了个照面,心中各自惊讶。
原来这个白色身影,正是方才酒肆中那个少年。
两人谁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潘白华心知那少年此刻出现必有隐情,只做不知,含笑道:“小兄弟,你好啊,真是巧,咱们又见面了。”
那少年上下看了他一眼,也笑道:“可不是!”话音未落,潘白华忽觉一道淡青色疾风,惊雷霹雳一般,直向他胸口而去!
这一招动作之快竟是无可比拟,说是流星闪电,也不过如此。何况那少年方才还是笑语殷殷,谁能想到他竟然忽下杀手!潘白华一惊之下根本来不及闪避,以他武功之高,也只有些微暇余,提起手中折扇向前一挡。
“扑”的一声,那道淡青色疾风直刺入扇面,离他衣衫不过半寸之余。潘白华手腕一翻,一掌向那道疾风击去。他内力高出那少年甚多,那少年不得已一脱手,两人各自退后一步。
“当啷啷”一声响,一把淡青色小匕首,直落到石板地面之上,也直至此时,潘白华才看清那少年使用的是什么兵器。
那少年手中尚有一把匕首,心中却惊疑不定,原来他自幼熟习刺杀搏击之术,那一把匕首虽不算什么神兵利器,但在他一击之下,就是牛皮软甲也早刺穿了。然而方才止是刺入扇面三寸,再深亦不可得。不由心中暗付:面前这个书生,究竟是什么来路?只是他方才窥见了我面目行踪,却是非杀不可的。
他这里心神不定,却不知潘白华心里也在思量。要知他手中折扇看似寻常,其实扇骨由精钢所铸,扇面则是由雪山珍宝天蚕丝编织而成,是他随身一件利器。那少年年纪不大,却轻轻巧巧破了天蚕丝,又究竟是什么人?
两人凝视片刻,均知对方不是寻常人物,那少年忽地冷笑一声,揉身又上,手中一把淡青匕首点、刺、戳,招招是致命杀手,那匕首长不过一尺,比寻常短剑还要短些;左手也不闲着,五指微屈,竟是江湖中罕见的分筋错骨手,招式之狠毒,实所罕见。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少年这种打法,对敌、对已皆是十分凶险,一个失手,他自己也必然重伤。但他一副毫不在意模样,竟视这种打法如家常便饭一般。潘白华手中拆解,心中也不由暗自赞叹,心道以这少年身手,实可横行江湖,却为何又从未听说过这有一号人物?
两人又拆了数十招,眼见是个不胜不负之局,那少年招式如鬼魅一般,轻捷诡异;但潘白华不疾不缓,一派雍容,内力又胜过他,故而结局也实在难说。忽然之间,那少年纵身后跃,挑了挑眉道:“不打了。”
“哦?” 潘白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