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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点点头,这与他原先猜想的大体一致。
烈枫又道:“军师去的这么急……唉,你们去他灵前拜拜罢。我原本该陪着你们一起去的——”清明南园与他身份相差甚远,段克阳未过世之前,烈枫便已辅助烈军掌管军务。此刻大战将即,城中事情千头万绪,他能抽出时间来看二人已是不易,南园忙道:“大哥快去吧,我们自会去拜祭。”
烈枫又叹了一口气,短短数日,他竟是老了五六岁不止,转身行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还有一件事,大概你们还不知道……”他顿一下,“阿绢定亲了。”
南园大惊,“她许给谁了?”清明却道:“是军师去世后的事情么?”
烈枫诧异看清明一眼,“你怎知道?”又说了一个名字,清明南园却也听过,原是一个来往于玉京城内外的大丝绸商人。
清明笑道:“好、好、好,是个好归宿。”
烈枫只当他故作大方,心道在我面前你还装得若无其事,但不忍说穿,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匆匆离去。
南园却觉实是清明薄幸在先,因先前烈枫在此,不好深说,待他一走,方才嘿然道:“若不是你这几年四处寻花问柳,何至于此!你也太不象话了!”他脾气甚好,极少如此发作,这次却是着实的对清明不满。
清明只是笑,也不说话。南园本有许多言语,见他如此态度,愈发的生气,不想多说,只道:“我去拜祭军师。”转身离去。
“喂,南园。”清明忽然把他叫住,犹豫一下终道:“我是真喜欢她。”
南园莫名其妙看他一眼,道,“我可没看出来。”只当清明又胡说,径自走了。
清明看着南园背影,平淡笑笑。
南园、南园,你可知道,阿绢既为玉京中第一富商杜确的独生女,又是军师义女,宁王妃无子息,烈军止有烈枫一子,军师终身未娶,玉京城中年轻女子,尚有何人身份高得过她?我是何人?终身见不得光的杀手。若说阿绢嫁我,除你和烈枫外,再无人会赞同。
更何况,军师数年前便已思及玉京前途,阿绢二十出头尚未许人,只因军师思虑将来万一有变,以她身份,尚可为和亲之用。
乱世之中,个人命运,实非自身所能左右。
只是这条道路,却也实是阿绢情愿选择。
他站了一站,也向段府而去。
灵堂设在段府平日见客的大厅中,布置得十分庄严肃穆,除南园外,尚有一个年轻女子,一身缟素,娟秀明慧,正是阿绢。
二人均未想到竟在此处骤然相见,皆是一怔。阿绢随即低下头去,强持镇定;清明眼望灵牌,不与她眼风相接。
南园见他们神情,他虽气清明薄幸,但终是不忍二人伤怀,于是站起身来,悄然离开。
他并不知,清明与阿绢,已有数载不曾单独相见。
清明深吸一口气,拈了线香到段克阳灵前跪拜行礼,上香之后站起身来,忽然道:“你们怎么还不离开玉京?”
这一句话问得甚是突兀,阿绢在此乍见清明,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做何言语。却万没料到清明一开口,竟是这样一句话,心神恍惚下反问道:“离开玉京?”
清明一皱眉:“还不快走!不出十日,朝廷定会发动攻势,你们这时不走。玉京城一旦被困,想走也走不成了!”
清明所言,乃是军情机密。但他毫不顾忌,径直道出。阿绢何等聪明之人,一听之下已是恍然,“我明白了。”
她犹豫一下,终是言道:“清明,你自珍重。”
清明已转过身去,笑道:“珍重,我珍重的很呢。”
他又站了一会儿,终于再忍不住,低声问道:“阿绢,那个人……对你如何?”
但是身后寂寂无声,清明一回身,却见灵堂空旷,再无人影。
他自嘲一笑,“明知问也无益……我这是怎么了?”
自此杜绢彻底走出清明生命,他一生之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爱过的女子。
拜祭过后,清明自回到自己房间。此处所在十分隐蔽。他推开房门,见室内什物零乱,几缕日光自窗内缝隙照进来,飞舞灰尘清晰非常,一切仍是旧时模样。
他打了清水,简单整理一下房间。这里布置十分简单,一桌一椅一张床榻,靠墙两个极大的书架,乱糟糟堆了许多书本。
清明伸直了腿,舒舒服服的靠在床上,拿出一本书却无心看,随手盖在脸上。
南园恰在此时进门,见清明这副模样,十分诧异:“清明,你在做甚么?”
清明头也不抬,简单两个字,“发呆。”
南园起初虽也因阿绢一事恼怒,但他从不会对清明气恼太久,又觉自己方才话说得过了,于是陪笑道:“起来吧,我们去吃饭。”
清明恍若未闻,忽然问道:“南园,军师对你我怎样?”
南园一怔,答道:“很好啊。他老人家这些年一直为玉京惮精竭智,本来身体就不好,却也没想到去得这么忽然。”
清明笑一下:“是,着实不错。很多时候,军师对我们如子侄,那些时候,我信他都已忘记你我身份。”
南园愕然,莫名所以。
清明却自此再未提过段克阳一字半句。
此刻因段克阳过世,府中仆役大半已被烈枫遣走,只留下两个门房看守门户。清明笑道:“烈枫做事一向干净利落,这次也未免利落过头了,连厨子也赶走了。”
南园道:“那么出去吃罢,我请客。”
清明笑道:“有手有脚,出去吃做甚么,自己做好了。”
“?!”你不是记仇特意的整我吧~~~~~~~||||||||||||||||
自古道:“君子远庖厨。”南园和清明自非君子,不过接触厨房的机会倒也不多。话虽如此,照样学样的本事还是有的。南园拿了菜刀叮叮当当的切菜,清明便在灶下生火。
柴是有了,火石一时却找不到,清明从怀中拿出个小巧精致的火折子,一晃便生着了火。南园在一旁看了,倒不免叹息。那火折子是云阳七巧堂所出,水浸不湿,极是珍贵,市面上足可卖到数百两银子,今日却被清明拿来生火炒菜。
清明看他一眼:“你叹甚么,火折子就是用来生火的。下厨是何等大事,岂可玩笑度之!”说到后来,自己掌不住也笑了。
南园也只好笑着摇摇头。
二人一搭一档,却也默契。南园忽想到一事,道:“清明,今日烈大哥也曾提过,若这里住着不便,也可搬到他那里去住。”
清明一口回绝:“不去。”想一想又道:“烈军与你有半师之谊,你去住住倒也无妨。”
南园手中切着菜,笑道:“烈大哥也是一番好意。”
清明却正拎着锅铲炒菜,头也不抬,道:“太拘束了。”
南园此刻也想到烈军向来不喜清明,常说他“飞扬浮躁”,心下自悔,道:“你不去,我一个人去做甚么。”
清明伸手去拿调料,闻得此言,抬头一笑。
这顿饭自然不能说多可口,饭糊了一小半,大部分还能吃。几个菜颜色有点古怪,甚或糊在一起,味道却还可以。只一盘炒蛋变成了甜蛋。清明打个哈哈,“大概是把糖当成盐了吧。”南园拿他没法,无奈笑笑。
山雨欲来风满楼,然而大战之前得此闲适,却也是难得之事。
数日后,朝廷果然对玉京发起了总攻。
新统帅身份颇为神秘,一直坐镇拥雪城,既通兵法,又善用人。他手下将领多为陈玉辉旧部,桀骜不训,却均听从这位主帅吩咐。戎族也在这段时间内与朝里签下和议,虽未派兵,却有第三王子燕然与五百名骑兵随军前往,亦是相助之意。
玉京城兵马止有三万,此刻城内人心已乱,再难收拾。烈军烈枫父子殚尽心血,但毕竟大势已去。不到两月,十二座城池已被攻下了五座,更有一座与玉京互为犄角。局势已是岌岌可危。
清明南园二人对军务不甚了然,何况以他们身份,远不足参与其中。段克阳一手建立的情报网因他一死,再无人能控制。南园几次向烈枫提出如一般军人上阵杀敌,却均被拒绝。清明也道今后说不得还有你我出手之时,不可轻易暴露身份,南园也只好罢了。
二人无事,便帮烈枫处理些城中事务,此刻官吏倒走了小半,琐碎事情倒也不少。到了晚间清明却不似平日游荡,一回来就躲到自己房间里,神神秘秘不知写些甚么。南园问过他一次,清明笑而不答,也就不再过问。
这一日南园叹道:“整日抄写这些文书,倒不如去刺杀两个敌方将领来得干脆,只是烈老将军一定不许。”
这倒是真的,便是段克阳在世之时,烈军对杀手一事也颇有微词,前几日烈枫向烈军提到清明,反被烈军骂了一顿。
清明笑道:“若真想动手,也没甚么不可以,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