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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胸口堵得快要爆炸了,喉咙里骨录骨碌滚动着他之前早已酝酿好的一番长篇大论,鸳鸯红绣枕下面还放着一根粗麻绳。
他认定这位王爷会跟两个贪官交好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所以调查过他们在前厅吃酒之后就潜入房间救了那位红袖姑娘,将这小美人儿放生去也。
听碧水说她在外面子就有了心仪对象,只可惜对方是个穷酸书生,死也出不起巨资为她赎身。
刚好他用贪官的钱成全美事——卖都卖了的人,跑了也不能怪谁不是,也不会有人找妈妈的麻烦。
小美人前腿走,他后腿就潜回房间,捏着鼻子用尖细的声音要水喝要东西吃。如此这般,自然没人怀疑红袖早已不在房内。而他吃喝完毕之后就爬上床,准备蓄积气力等那好色鬼王爷来了,一绳子捆住教训到天亮,他连黑头套都带了呢!毕竟是皇亲国戚,他可不能冒被认出来的危险给他爹惹麻烦。
虽然他那爹凶恶得首屈一指,好歹也是把他拉扯大的爹亲,况且他又不想继承镖局,所以爹爹一定得长命百岁才是!
就在他坐在床上百无聊赖摇得床铺嘎吱响,看着蜡烛数烛芯爆山的火花儿有几朵的时候,就听得一阵淫亵下流的话语声,有人进了房。又是一阵喧闹之后,有人说:「仪王爷,好好享受啊!春宵一夜值千金唷!」
这真是听得他怒从中来!春宵,男女互相看上,郎情妹意才有春宵,这被强迫的女子哪里会有快乐可言,不过是有钱有势者掠夺无力反抗者的行为,怎能配得上美好的形容?
这个王爷,真是下贱得可以!
红帐动,他小心地转头背身,身上披着的是红袖原先穿的喜服。可笑,委屈人家姑娘还做成出嫁模样,这样就能掩盖龌龊的行径了吗?
等人声消弭之后,确定那「仪王爷」已坐在床上,应当接下来是急色鬼扑小美人的剧情上演,他嘿嘿笑着转身面对。准备先抽色狼两巴掌再提其它,却没想到一张秀气而熟悉的脸硬生生直撞进他眼底。
是,熟悉!
不该用这词语,因着昨日里才是头回见这张脸的主人,但却因为一眼就让他认了出来,让这人成了他的「熟人」。
俞立刀一时之间竟不知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他原本准备好的绳子是派不上用场了。是他亲手救过的人,他当然清楚这家伙有几斤几两,根本是一点功夫都不会,而昨天也搂过了。比普通人要纤弱的身子,用他那条半只胳膊粗的绳子捆了还不出人命啊!
而打他两巴掌的计划……
俞立刀犹豫地看看自己的大掌,厚粗带茧的手,因为习武而比平常人来得宽大。他又望望坐在床边的那人,细嫩柔白的一张脸上泛着因酒气而弥漫的酡红,他一只手,能盖住那人大半个脸。要是搧个巴掌……非把他那尖挺的小鼻梁打塌不可。
原以为是个散发洒臭猪肚猴脸全身毛的色痨,结果却是个软绵绵娇呼呼的小公子。
王爷?不是说本朝皇族过去乃是武家出身?这小子的出现异常爽快地让俞立刀脑子里长满络腮大胡子粗横野蛮的王爷形象碎裂成片掉了一地。
哪里是毛哈哈的王爷,分明是如玉如水的小公子。
可他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他该是那个好色登徒子,虽然他无论如何也觉得他看起来一点不像就是。
俞立刀这厢一犹豫,那厢里梵修逸一个支撑不住就对着他扑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接,小公子就这么妥妥贴贴进了他的怀抱。
这下好,他该拿这个有史以来最纤细脆弱的色狼怎么办?俞立刀无语问床顶……
俞立刀内心的纠结,梵修逸却是毫无感觉。
他昏昏沉沉地倒下去,以为会倒进微冷的丝被,他很是熟悉那感觉。一个人的床,被面总是光滑冰凉得令人寂寥……
可这次不同。
床有些硬,也不是太硬,却是温暖的,有一些厚实,虽然出乎意料,却让人觉得安心。
……就像昨天被那个「贤侄」抱在怀里保护的瞬间所感受到的安心一样。
他昨日里发呆,也有一部分,是发现自己仍如此容易便想依靠别人。
他从小就被母妃要求独立,乳母除了喂奶外也不能跟他多说一句话。母妃断绝他对旁人的依赖,连他自己也渐渐以为自己已足够独立。
他从不让人晓得他心里头的事,习惯独自思索解决。
但原来,他一直不安心,更甚而企图依靠别人。真羞耻!若是母妃知道,必定毫不留情地耻笑他。就像她耻笑第一个乳母被送离宫中时悲伤大哭的他一般无二。
是,他总是不安心的……无论快乐或痛苦,都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谁和他分享,他也不敢求别人与他分享,牵扯上他,就会有无穷痛苦与危险。
他的乳母,那美丽而温柔的女人,她会摸着他的头,给他早起的亲吻,温暖地拥抱他。
但却因为是他,她被迫离开宫里,离开她视若亲生的他。
他哭了,她也哭了……从那天起,他知道自己没有依靠的权利。
心……好痛……他又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些事了……
俞立刀正想放手离去,他是有些狂放,但他不呆。这位贵为王爷的俊美公子既然昨天会好死不死跟自己老爹一起出现,就证明恐怕他和自己的爹亲有一定牵扯。况且他这般的样子也教他无从教训,他简直醉得成泥了,别说扑倒美人儿,连坐都坐不直,还能干什么丧天良的事?
罢了,算他俞立刀倒霉,今天就放过他,让他好端端来好端端去,反正红袖已逃了,目的达到,他也可以扯呼闪人了事。
他想走,但怀里的人却不让他走。明明醉得一塌糊涂,居然可以伸出纤白的手指紧紧抓住他胸口的衣裳,他实在不明白这家伙是哪里来的如此怪力。他正想抓下那家伙攀附着他的手爪,却因为捏住手腕而开始感慨都生为男人为什么他这么壮而这个人这么弱,但他没感慨多少功夫,就发现怀里的人拱动着身躯,软绵绵地抬起头来看他。
「呜……」
还是很难过,头依然晕得天旋地转。梵修逸失神地看着面前的「床」,觉得角度有些不大正确。他感觉自己是坐着的,但又像是趴着的,不是很弄得明白此时的情状。可怜被他趴的对象已经从头上三尺神灵问候到九霄云外天皇老子的老娘上也。
一双水润润的眼没有焦距地在他脸上梭巡,让他怀疑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果然,找了一段时间后,他听到微叹一般的喘息声,随即是凑得很近的一双略张的红唇,这还不算,粉红舌尖还探出来,卷着微干唇办,留下水光激澄的痕迹。
面红红,像罩了层粉色的纱,头发有些凌乱,散落不规则的发丝,却更显得风情……。
俞立刀切齿不已。
这哪里是大野狼呢,分明更符合被扑倒脱光的小美人形象,生成男人还真是造孽哩!连他也几乎要被这样海棠春醉的模样吸引去了……等等,海棠春醉?他在胡思乱想个什么?
这小子可是不折不扣的男人,哪怕他再诱人,他也是个男子呀!
可这男子,现下却不住地在他胸前移动着,甚而还伸手戳戳他的陶膛,似觉得不对。又推了一推。
「今天的床褥真硬。」
细声轻语让俞立刀心里噗地燃起大火,他倒不是生气,而是这小子该搞清状况!
他!俞立刀!来救几乎惨遭他魔手的花魁红袖姑娘出火坑,虽然他觉得这小子似乎比红袖姑娘更像花魁,但他得让这小子有个认知。
至少,让他知道想以高贵身份随意轻薄女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俞立刀粗鲁地捉着在自己身上游荡的两只手,然后甩了开来。顿时失去温暖,梵修逸皱了眉,努力地伸手向前摸索。
第三章
俞立刀看梵修逸傻傻向前探着手,心里又是一阵恼火滚滚上涌,于是大手揪住梵修逸胸前衣物,把这搞不清状况的娇王爷扯到自己跟前。
梵修逸固然还不知晓事情已发展向他无法预料的方向。他醉得太厉害,已忘记了自己早已成年,在这脑汁都要摇散一般的时候变做了小孩儿一样的心性。
他才刚刚安心呀!只是觉得床铺太硬,怎么它就消失不见了?
「硬虽硬……倒也很暖……上哪里了?」
梵修逸手掌晃晃悠悠地,又贴上了俞立刀的身子。
俞立刀正在心中高歌后悔曲。他是活该要被这男人非礼?都说男女授受不亲,男的对男的,就可以摸上摸下啦?况且,这与昨日里自己蓄意的玩笑截然不同,那家伙摸也摸得认真,让他简直一肚皮邪火无处发泄。
明明捏着他的衣裳,明明扯得一颗脑袋都向后倒,醉也不至于醉成这样不是?
俞立刀咬着牙将梵修逸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扩大,梵修逸的手构不着他,竟蜷了拳头,做捶打状在空中一下下挥舞,细细哭将起来。
「床呢,我的暖床……还我……母妃,还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