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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卿问这话的时候,晚课已经结束,身旁都是寺院的弟子们肩膀擦着肩膀走过,有些听见吾卿的话的小和尚,都转过脸来羡慕地看着吾卿和宇文秧二人。
宇文秧眼神黯然地点头。或许也不是法师讲得太深奥的原因,而是他的注意力不够集中在他所讲的内容上,菩屠的声音很好听,而他泰半的注意力……宇文秧想到这里,耳根渐渐发红。
吾卿倒是没有注意宇文秧的不对劲,只是一个劲地说着两年前,他的师叔在灵隐寺讲经的场面。“你都不知道,那时候盛京的好几个寺院都派人去请师叔了,师叔原本想一直呆在灵隐寺的,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又答应了容光寺的邀请,于是我就跟着师叔来到了盛京……”吾卿一直喋喋不休,连宇文秧的背影已经走远了,才回过神来,而这时,他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话说回来,两年前……那时候岂不是宇文秧跟着宇文承前来到盛京的时间?
吾卿脑海里隐隐闪过什么,但这一念头却快得在他脑海一闪即逝,他连尾巴也抓不住。
宇文秧丝毫没有去想吾卿脑中的思绪,他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努力让自己听得懂法师宣讲的佛法内容,虽然后来几日都效果甚微,但宇文秧竟也渐渐地习惯菩屠温润又淡漠疏离的声音,又连续几日,他才渐渐能适应下来。
但是此时却又有所不同,三月份的天,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窗外哗哗的雨声砸在窗棱上,每日都扰得他心头不得安宁,他的手中虽然握着金刚经,眼中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心静便可自然凉。”
禅房里,菩屠法师正安然地坐在看似朴质实则精致的书桌后,手中的金刚经以一种稳定的频率一页页地翻着,落在书上面的眼神也仿佛在看一面闪闪发光的镜子。
宇文秧听见他的声音,耳根一热,赶紧挺直了脊背正襟危坐,窗外哗哗的雨声还在继续,屋子里却静得只听见两个深浅不一的呼吸声,还有频率稳定的翻书声。宇文秧悄悄伸手按住自己的心脏,那里似乎还跳动得厉害,他不禁暗自庆幸有面前的桌子挡着自己的动作,于是就连呼吸也小心翼翼起来。
宇文秧很苦恼,他觉得自己似乎得了不轻的病。
“明日,你跟随我下山。”
“啊?好……好的。”
温润的声音带了一些冷漠的疏离,宇文秧的手猛烈地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那人,视线相对,宇文秧心里打鼓地立即掉转了视线,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垂着头,鼻尖几乎贴在了桌面上。
“今日就到这里,你早些回去歇着吧。”菩屠法师说罢,放下手中的金刚经,站起身来绕过书桌,宇文秧只觉得自己眼角瞥过一抹白色僧袍,然后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也没顾及的上自己是否与法师打了招呼便慌忙出了菩屠的禅室。
跑到院里的身影一僵,宇文秧伸手摸着自己发烫的脸,暗自叹气。
吾卿自灵隐寺,就一直跟随着菩屠法师,因此宇文秧也下意识地以为这次的盛京之行会有吾卿跟随,但是等爬到了马车上只看见一张闭目养神的天神一般的脸,他才懊恼为何没有问清楚吾卿师兄的去处……
至于吾卿的去处,宇文秧当然是不知道的。从一早就得知师叔要下山而纠缠了几日的某人,早就被他的师叔安排到了其他地方,做一些更加神圣的事情去了。宇文秧当然更不知道此刻的吾卿正背着包袱一步步爬向山顶的灵隐寺,默默地在心底流泪……
由于前几日下雨的关系,从容光寺下山的路并不好走,马车有好几次都几乎陷在了软乎乎的泥土里,还有被树枝盖住了的坑里,幸运的是为他们驾车的车夫是山脚下的农夫,一直以来都为容光寺运送蔬菜,所以对这条路十分熟悉,也是在他超乎常人的驾车技术下,马车才能无恙地从容光寺出来。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架马车很舒适。
宇文秧的双手紧紧地抠着坐垫下面的木板,马车每颠簸一次,他都觉得自己的胸腔往外颠了一次,而他必须更紧地抠住臀部下面的木板缝隙,才能不至于摔倒在车厢里。然而坐在他旁边的人却一直安安稳稳地坐在羊毛毯子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脸上的态度安然闲适,完全看不出一点因为路况而生出的狼狈。
“碰!”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臀部下的坐垫好像突然悬空陷下去了一般,导致他半边身体一沉。
“啊!”宇文秧只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地朝旁边倒去,他压低声音惊呼地同时,毫无章法地伸出双手往自己的头顶胡乱地抓,企图抓到什么能够支撑自己身体的物体,慌乱中觉得手臂一紧,一个大力将他往上扯,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去,被那股力道一拉扯,撞在了一人怀里。
眼角有隐隐约约的白色闪过……
“唔……”脸上传来一阵剧痛,尤其的鼻子一圈痛得他眼冒金星,眼泪憋在眼眶里一闪一闪,就是掉不下来。下一刻,宇文秧惊吓地看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抬起自己的下颚,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似乎就连前一秒痛得他眼泪直闪的鼻子,这一秒都不知道了痛为何物。
“没事吧。”
宇文秧愣愣地摇头,虽然耳边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漠疏离,但总觉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温柔……宇文秧低头,眨了眨眼睛将眸中泪花眨回去,然后,双眼视线自然地落在自己的手上……
呵……他倒抽一口冷气,耳边轰地一声响,似乎有无数鞭炮在他耳边炸开。
宇文秧面红耳赤地,不知道是该先抽回自己抱住了菩屠法师腰间的双手,还是该先抽回自己跨坐在人家膝盖上的双腿。
“大师,您还好吧?”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这天一变一变的嘞,害得俺马车都赶不好,要是害大师受伤就是俺的罪过啦……”车夫一边赶车一边抱怨地喋喋不休。
“无碍,你接着赶车。”菩屠法师在车里淡淡地答。
“好嘞,您与小师傅可坐好了啊!”
就在宇文秧还在苦恼自己该如何收场的时候,衣领上突然紧了一下,一只手将他提起,然后松开。
这次,是两人紧紧挨着的姿势,坐在一起。
旁边的呼吸声稳而沉,似乎又在闭目养神。宇文秧则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脑中万千思绪翻滚而过……
过了这许久,不知道大姐是否回宫了,或是还在宇文府?
大哥去百花楼的事情,不知道被他发现了没?
在宇文府的时候,他经常看见大哥半夜出府,他说是去百花楼看他的心肝儿们……大哥的心肝,为什么会在百花楼呢?
还有,他这时又忽然想到,黄府的大小姐黄敏君,那时候为什么那么想知道法师的名号?
作者有话要说: 哎~~照这速度,大概以后都会在凌晨更新?我还是白天勤奋一点吧~~~~求包养啊!
☆、6。可怜无定河边骨
容光寺的马车兜兜转转,终于在天黑之前转到了山下,许是也感觉到了车上两人的疲态,车夫十分自觉地在离盛京城门最近的地方订下了两间上房,然后就把伺候人的工作交给了店小二。
翌日一早,车夫才又出现在客栈门口,和店小二一起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搬到车上,再架着马车往城中赶。
宇文秧背靠着车厢内壁,昏昏欲睡。虽然客栈的上房条件不错,棉被、床褥等都是全新换上去的,但是只要一躺在床上,注意力总是会放在隔壁的房间,甚至只要稍微听到一点响动,全部的睡意也立即消失不见。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神智混乱、无精打采。
碰!
马车猛烈的抖动,突然有一只手臂伸过来挡在宇文秧的面前,阻挡了他整个身体往前冲的惯性,避免了他往前冲撞在坚硬的车板上。宇文秧心头一热,却听得耳旁的声音淡淡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外面有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传来,宇文秧坐直了身子以免不让自己那般尴尬,顺手掀开了马车帘子。周围有很多人,肩挤着肩地围着,包围的对象却不是他们乘坐的这辆马车。
隐约有薄弱的哭声传来,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传到了马车里。
“是一位小姑娘卖身救主。”车夫从人群里挤回来,表情无谓地坐回了车辕上,扬起手中的鞭子,准备把马车赶往路边再绕过人群。
“在路边停下来。”菩屠法师突然说了一句,然后在宇文秧和车夫的惊讶的表情中,一手撩起洁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