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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宴已经麻利劲儿的穿好衣服系好了腰带:“受不了你发骚那劲儿,吓都吓萎了,我进宫去瞧瞧。
何鸾给他拦在殿外:“陶大人,陛下身体有恙,不能接见,陶大人请回吧。”
陶宴愣了:“陛下什么时候生病了?”
何鸾哼哼的笑,斜着眼睛瞟他,不说话。
陶宴问:“陛下生的什么病?传了太医没有?什么时候的事情?”
何鸾就不耐烦了,觉得这陶宴很不识相:“陶大人,我只是负责传达陛下的口谕,至于别的,恕下官不能奉告。”
说完轻飘飘的转身带着太监离去,陶宴望着那金色的殿门,秋风飒飒,一树梧桐凝绿,秋天的第一片树叶子打着旋儿飘落在陶大人的头上,那大棕毛的獒犬还张着血盆大口盯着他呜呜的龇着口涎。
陶宴悻悻的出宫去了。
刘静杀死了云崇独揽大权,一时风头无两,朝中再无劲敌,很有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
云暧开始称病不去上朝。
陶大人本着不怕狗咬的精神每天上延春殿请安,但云暧对他日日疏远,他现在连云暧一根毛都瞧不见了。
陶宴躺在床上长叹气。
果然失宠了。
陶宴跟柳亭借钱,在长隆西巷新置办了一处宅子,买了两个小厮三五个杂役仆人,柳大人那白吃白住是舒坦,但总住着也不叫个事,陶宴搬新宅子住去了,在宾香楼摆了桌酒答谢柳大人。
柳亭乐滋滋的去了,回头大扇一摇把酒帐一块给他结了。
云暧派去北边的人回来,陶宴听了连忙进宫去问,只见着赵吉从宫门出来,陶宴要往内廷去请见,赵吉好言提醒他:“你还是别去了吧,陛下别一生气直接给你打出去,到时脸没处搁。”
陶宴问:“鲜公子怎么样?”
赵吉道:“没找着人,一点音讯都没有呢,现在北边战乱不定,兵荒马乱的,哪里去找个人。”
陶宴听这消息心里一咯噔。
鲜公子没找着,那小皇帝又要哭了。
敷衍了赵吉,陶宴仍旧往延春殿去,到了地方还没能请见,何鸾已经慌慌张张出来拉着他出去:“陶大人快别撞这晦气了,回去吧,陛下说了不见。”拖拖拽拽的就给他推搡走。
陶宴心情郁闷,柳亭拉着他出门找朋友喝酒,碰上个不长眼的,非拉着他给他又劝又灌,黏糊糊的磨蹭,陶宴本来就不高兴,火气大了点,劝来劝去一言不合,当场打起来。各自挂彩。
柳亭有些过意不去,拉着他去自己家上药,陶宴不耐烦的甩开他:“行了行了,不关你的事,我自个回去弄。”
柳亭好心没好报,也懒得管他,一甩袖子走了。
陶宴躺在床上,有个小厮给他洗着脚。
他脑子里想着云暧的事,云暧的态度,心里有些不是味道。
小皇帝这是恨上他了?
云崇一死,刘静就控制不住了,云暧肯定恨他。
虽然抓不到他的把柄,但这小皇帝很聪明,自己那点手段瞒不过他眼去。
但也不能怪他老陶啊,云崇那个混蛋,不杀了他,难道让他杀了自己么?虽然陶大人感情上说来是和小皇帝亲近些,毕竟小皇帝救过他命,对他还挺不错。但总不能这样就让他老陶去拿刀对着刘静砍吧?那不是搞笑了么!陶大人自认问心无愧,他活这么多年不要脸惯了,坏事干的不少,杀的人也能摞一垛子了,一向不在意别人恨不恨他。
但现在感觉到小皇帝在恨他,竟然有那么点不得劲。
他自认为自己干的事不算个屁,这本来就是云崇跟刘静的斗争,他添了把火而已。
就算他不添这把火,刘静跟云崇也不可能相安无事,总有一天要你死我活。
陶大人怪委屈的,你把我陶宴往火坑里推,差点命都玩脱了,我也没跟你皇帝陛下你计较,就算我杀了云崇那也是你不仁我不义礼尚往来,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了,你这样搞,好像专成了我的错似的。
他自认侍奉云暧够小心翼翼了,比侍奉他以往的主子都要掏心掏肺。
但现在云暧这个架势,有点危险啊。
中秋宴上云暧露了个面,好好的秋凉天气这位裹着一身狐裘,出场摆了摆姿势,太监传了几句话,又团团簇拥的离去了。
陶宴老远看着他脸色不对,一直当他是装病,没想到竟然是真病。陶宴知道这位主素来身体不好,虽然每日花了时间努力习武强身健体,但没健出个什么名堂来,还是风一吹就倒的弱鸡样。
云暧出去见了点风,回了延春殿又哆嗦发寒,吃了药躺在床上出汗,张合却突然回了洛阳。
云暧强撑着穿了衣服起身,让人传唤他进来,直接在榻上接见。
张合给赵吉领着进去。
这时候有月光入户,没有升烛,但很是亮,琴案边是食案,食案上依次摆放着果盘点心酒盏酒壶等物。张合穿着身白袍子,极为深浓的黑头发黑眼睛,还是老样子,目光精亮的兴奋,带着野,像条畜生。
看见云暧,忍不住笑了一笑,叫道:“陛下。”
云暧听张合这趟回来,是想请旨去守隽城,不由得惊奇:“你倒是志向不小,只是隽城这地方,恐怕你没那能耐。”
隽城依靠着延平关,乃是一处扼西北的要塞,地位之重不必多说,而且地方军阀势力错综复杂。原隽城守郭章重病,眼看着是活不久了,郭章倒是有两个儿子,不过都是庸碌无能,郭章一死,这地方肯定是要易主了。
让张合去守隽城倒是个好主意,云暧最近也在想这个事,但一直犹豫不决,没找着合适的人选。
张合的话,云暧对张合再多怨愤,大事上,他是信任这个人的。
过往不论,张合最近的表现也挺让他满意。
云暧保留态度:“这件事非同小可,也不是朕能决定的,你让朕想想。”
张合问道:“陛下是担心靖国公?”
云暧道:“不光是刘静,隽城局面太复杂,不是你想的那般容易,朕不能随意就下旨。”
张合道:“臣只需要陛下的态度,至于如何去办,臣自然有主意,绝对不会给陛下惹出乱子来就是。”
云暧闭着眼睛酝酿了一会:“朕可以给你一道旨意,让你去接手隽城,但这种地方,朕的旨意是不管用的,只能给你名义,隽城周四方势力,需要你自己想办法,让他们承认你。至于别的朕也帮不了,你有本事不怕死,你就去争罢。”
张合笑的白牙森森:“臣知道。”
云暧继续道:“朕若越过韩深,直接授意给你,他恐怕会不满。你还得说服韩深,让他派你去,你到了隽城,再请出朕的旨意,这才名正言顺,也免得生事。”
张合仍旧称是,云暧累了,表示要休息,张合扶他躺下,云暧道:“今日是中秋,你倒是有闲心上洛阳来,刚好,朕也无聚可团,咱们两个正好凑一块了。”
云暧让宫人拿月饼赐给他,嘴唇苍白微笑道:
“这个是莲蓉馅的,朕觉得有点甜了,不过张将军喜欢吃甜的,可以尝一尝。”
张合是很久没见到云暧对他笑了。
他有些受宠若惊,拈着月饼吃了一口,云暧凝神看着他。
“好吃吗?”
张合点头:“味道很好。”
云暧道:“朕倒是也想沾沾节气,只是怕伤了胃又不好了。”
张合看云暧消气了,脸上也露出笑来,他是个阳刚气颇重的模样,脸上却长着两个酒窝,平爱笑,笑起来一脸喜气。张合放了月饼,往云暧身边去跪住,从袖子里摸出个小盒子来,殷勤递给云暧:“陛下。”
云暧看是方小小的篆章,张合将印泥一并掏出来,给云暧试着按了一按。印章烙着隶书的“锦绣山河”四个字,竟然是当朝名家王子政的手笔,云暧惊了,他一向对这位的书刻十分仰慕。
张合看云暧表情,高兴的更厉害,几乎要手舞足蹈:
“臣在卞州碰到那位老先生,请他刻的这枚章子,知道陛下喜欢这个。”
云暧在许昌宫,张合便爱四处搜寻字画书卷,金石文刻一类给他,张合这人是个大老粗,自己不懂文人的玩意儿,但对这个相当来劲,其实也就是为的哄云暧开心。
云暧在许昌宫,难得有点玩物消磨时日。
那王子政早多少年就不动刀笔了,云暧不用想就知道这位张将军嘴里的请是个怎么请法。
云暧小心的将印章收下:“回去记得把人给放了。”
张合笑道:“没事,老先生在我那开心着呢!”
云暧睡得并不安稳,时睡时醒的,张合坐在床边,黑漆的眸子盯着他,他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