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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骨温如寄-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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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钟檐本来不对自己的腿抱有指望的,但是想着是不是也不错,那一段时间,他几乎天天穿越这样一条弄巷,去寻找一个叫做廖仲和的人看病。
  可是,后来,因缘际会,他终究没有医好这样一条腿,也就再也没有踏入过孝儒里了,这样过去都已经十多年了,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叫做廖仲和的无良郎中还在不在?是否还做着这门营生?
  他这样想着,顿时觉得脚步也轻快起来,几乎快要跑起来,耳边的风呼呼作响,明明是那样错盘复杂的小路,隔了十多年他竟然全都记得,一抬头,便看到了当年的医庐。
  斑驳的门上边的牌匾仍然当然狂妄自负的狂草,仍旧是“千金不医”四个大字。医馆门半掩着,一对小儿女蹲着前面玩得起劲,看见了生人,“咦——”了一声就钻了进去。
  春风不识风尘客,何以妆成笑少年。
  钟檐笑了笑,沿着湿滑长满苔藓的路进去,站在挽袖捣药的布衣郎中面前,笑道,“廖兄还记得我吗?”
  廖仲和抬头看了一眼,淡淡道,“兄台哪位?怎么瞅着眼生,不过兄台是头上长脚,还是屁股里生尾巴了?来我这里的病人那么多,我记不清也是常事。”
  钟檐来之前就知道自己会受这样一番奚落,强忍着,咬牙切齿道,“我是来求医的……”
  “看出来了……”他没抬头,眼睑低垂着,淡淡的,“你不是很有骨气,不需要我医治的吗?”
  “你!”钟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十多年前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廖仲和的师傅还在,这医庐还不是廖仲和当家,“咳咳……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说什么也不记得了,那算是什么病?”
  廖仲和忽然轻笑了起来,眉目上挑,“哪还有什么原因?不是痴了,就是傻了呗!来,钟檐兄,过来我给你好好脉,看你还有没有救?”
  钟檐自然是不搭理他,背着手站在低檐前面,原本在内屋玩耍的孩童忽然追赶着跑了出来,一个躲在廖仲和的后面,一个追赶着他叫着爹爹……钟檐忽然楞了,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第一次踏进这个医庐的时候,廖仲和也不过是一个学徒,也是这样拿着药杵捣药,心心念念想要成为世界上最好的郎中,后来,他们约定着,他们都要变成自己心中最想要的模样,如今,一提起孝儒里的妙手郎中,再也不提当年的老郎中,而是说那个赤脚走云宣的廖氏郎中了。
  钟檐沉默了许久,在这一剪光阴中,探究着这个叫做时间的东西,还会把他,还有他们雕琢成什么样子,可是他想了许久,才想出了一些轨迹。他自嘲的笑笑,“廖仲和,我想,我认输了,你已经变成了当年你最想要成为的样子,可是,我……却求不得半分圆满。”
  廖仲和抬起头,看着当年与他抬杠,发誓也不用他的药的少年,如今消瘦的青衫男人跪在他的面前,脸上还带着笑容。
  “我知道医庐的规矩,千金不医,能让大夫出诊的,总是要舍弃一些东西去交换的,现在,我求你了……”

  ☆、第十支伞骨·转(下)

  他说 “廖仲和;我求你了……”
  他踟蹰着;抬起头,透过那个即使跪着也依然挺拔着的身影;似乎又看到了当年即使腿废了也不肯下跪的少年。
  廖仲和这一辈子医治过那么多人;其实说起来;他的第一个病人是钟檐。
  钟檐第一次踏进这医馆的时候;廖仲和已经在这个医馆学了七年医;可是比他晚来的学徒都已经出师;可是他却仍然不被允许单独医治病人,是他的资质太平庸了吗?可是老郎中也称赞他资质出众,他十分纠结在意,却也不敢声张。
  可是当钟檐踏进这间屋子里的时候,事情有了一些改变。他始终记得那时候的钟檐;晓寒春衫薄。
  不久之后,堂里就传来争吵声音,廖仲和见过那么多上门求医的人,少不了被他的师傅轰出去的人,他的师父医病要和眼缘,偏偏和他师父老人家眼缘的人又实在太少,因此,常常便会出现这一幕。
  他在门边,听见老郎中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没有黄金,那就跪一跪吧。
  可是后来,他便看见了少年一瘸一拐的出来,他打量了他许久,少年突然失去了一条腿,想必是极其难受的,可是他脸上却没有悲恸的神色,也是那个时候,廖仲和才真正注意到钟檐的。
  那段往事,如今想来,原来都是一样的,即使命运百折千回,原本应该长成茂林修竹的男人,却因为命运,隐蔽于闹市,寄生于市井,可是,其实不管再怎么变,倔强是一样的,坚持是一样的……
  许久,他才应了一声好,他倒要看看能让钟檐低头的傻子究竟是是什么模样,难道比他自己的腿还有重要,
  钟檐回到伞铺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日光从瓦片的缝隙中漏下来,一地的碎金子,申屠衍已经醒了,立在大堂中,打量这古朴的建筑,房梁上的雕画,屋顶上的搁着的旧伞,还有案桌上摆在正中间的灵位。
  光斑落在恰好落在他的脚边,他迟疑着抬脚去踩,结果扑了个空,又用另一只脚去踩另一个,带着童年也不曾展现出来的探究欲。
  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前世的疾苦与欢愉,搁着记忆这样一道鸿沟,倒也蓬山不见了。
  钟檐站在门口,心中涌出一段悲恸来……许是他的脚步惊动了他,他抬起头,朝着钟檐笑笑,收回那一只脚,不好意思的笑笑。
  ——呆子。
  钟檐在心里暗骂,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倒是申屠衍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地上未完成的纸伞,嘿嘿笑,“钟师傅,你做的伞真好看,真是好手艺!”
  钟檐继续不说话,心里却想这呆瓦片真是越发呆了,他见钟檐没理他,继续没话找话,又说,“嘿嘿,能嫁给你的姑娘肯定很有福气,这个灵位上供奉的,不知道是谁?”他原本就不怎么认识字,现在就更加不认识了。
  钟檐咳了一声,觉得这情景实在是太过于诡异,申屠衍指着自己的牌位,问他供奉的是谁,可是他才不想告诉他是谁,也不想撒谎,于是清清嗓子道,“咳咳,是我媳妇。”
  “……”申屠衍觉得尴尬,刚夸了人家媳妇有福气,没想到早就不在了,实在是马屁拍在了马眼上,他沉默着,却觉得有人伸手来扒自己的衣服。
  他回过头,看见了钟檐的那一张棺材脸,吓得七魂去了三个半,忙用手掩住不断往下拽的衣物,结巴道,“钟师傅,你看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太合适吧”
  他的额上又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晚风中变得又冷又黏,他心想着,这个钟檐这么凶就罢了,怎么还有扒人衣服的嗜好……
  钟檐想着真烦,又不是黄花闺女,捂个什么劲,一把将人的衣服拉到腰以下,看着男子背部青青紫紫的痕迹,有些口子上还结了痂,有些口子上仍旧留了脓水,心中一凛,想着该死的廖仲和摆什么神医架子,再不过来,后背都要烂透了。
  “还疼吗?”钟檐的手抚摸着那些细密的伤口,他不懂得医理,也不怎么会照顾人,以前同这个人呆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是他照顾他居多,现在他想着也只能将伤口重新清理一遍,以免发炎烧起来。
  申屠衍看见钟檐有所松动,赶紧系上中衣,笑道,“不妨事的,钟师傅,你真是好人。”
  钟檐咬牙,恨道,“没办法,其实我想把你扔大街上喂野狗的,可是,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这块傻木头。”
  申屠衍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可是究竟哪里有道理了,他也说不出,于是他觉得要想清楚这些道理,必须要问清楚,自己和这个钟师傅究竟有什么纠葛,他这么想着,也就开门见山的问了,并且问得相当没有逻辑,“钟师傅,你是我什么人?”
  钟檐一愣,失神了一会儿,忽然起了坏心,板着脸道,“我是你爹,快叫爹!”
  “……”申屠衍觉得自己背上的冷汗流得越发汹涌了,他是失忆了,又不是智障了……
  忽的,门口响起一阵女子的娇笑,他们抬头一看,却是蒋明珠。
  这几日,蒋明珠每一日都出门与其他太太们磕牙赌牌,总是早出晚归的,钟檐也不管他,这一日,她回来的,也有些早。
  她这一日穿了新作的石榴花样的褙子,心情十分舒畅,原本她还纠结着钟檐一直不肯和他圆房是嫌弃她身子不干净,跟了别人,可是看着这几天钟檐也没有赶他,看样子是接受了她的回来,现在她过得春风满面,也不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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