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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骨温如寄-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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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样想着,揉了纸团就走。身后的黄先生脸都绿了,写休书写了一刻钟,最后还给写废了,他是存心来砸场的吧?
  因为在测字摊上耽搁了时候,钟檐回到家的时候,冯小猫已经前胸贴着后背,饿得直嗷嗷了,“哼,你是自己去孵蛋去了吗?”
  钟檐将早饭丢给小孩儿,走进屋去,他决定好好跟蒋明珠谈一谈。
  在这之前,他把申屠衍的灵位擦了擦,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他走进去的时候,下了一跳,呀,这红绦绿帐,还是他的家吗?怎么他才出去一会儿,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桌子上的书呢?他藏在床底下的盐缸子呢?那藏在盐缸子里的私房钱呢?
  蒋氏很淡定的挥手道,“相公,不用找了,你那些破落玩意儿,我都给扔了,我们现在好歹也是金井坊有名的商户了,用这些东西多掉价呀!”
  钟檐惊悚的望着周遭的一切,蒋氏看在眼里,显然认为他眼里的是惊喜,“不用太感激我,男人嘛,每个女人操持家务,总是不行的,好歹我回来了。”
  钟檐欲哭无泪,觉得不能让这个女人这么误会下去,轻咳了几声,“明珠,你跟我出来几下,我们需要谈谈。”
  蒋明珠跟着钟檐出来,钟檐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在申屠衍的灵位前晃了好几圈,可是蒋明珠愣是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灵位,只是关切的问,“相公,你鞋子里是不是有虫子,怎么痒得直来回跳呢?”
  钟檐见没有用,终于停下来,开口,“那个……咳咳……明珠呀,我记得我们的婚事是王媒婆说的,其实我那时候就知道,你那时候还是不太乐意的,也是,那时我一个穷小子,现在还瘸了一条腿……不如……”
  他还没有说完,蒋明珠就嘿嘿的笑道,“这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呗,嫁个癞子瘸子,不还得过日子呗!”
  钟檐见这一招不成,无奈,忽的瞥见了蒋氏头上的绢花,红艳艳的,笑道,“哎呀,明珠你头上的绢花真是好看,不知道是从哪里买的,戴在头上真是比街上的小闺女还俏几分,俗话说,女人三十一枝花,花期未过,不如另外……”
  蒋明珠忽的摘下投下的绢花,恨道,“什么绢花!假的!那死老头子连颗珍珠也不愿意买给我,买些破花破布糊弄我!说起来我就气!”
  “咳咳……”钟檐脸色变了变,要是以往一定骂回去了,毕竟是休妻,此时却不愿意伤了蒋明珠的心,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语,门外的雨又落了下来,火急火燎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赶着趟儿。
  冯小猫搬着竹椅就往屋里冲,口上还叼着那只咬了一般的茶叶蛋。
  “哼哼,下雨了,还好我跑得快!”
  冯小猫抬头,看着八仙桌前各怀心事的两个人,雨水顺着发丝淋了下来,他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忽的爬上了案桌,抱住申屠衍的灵位,就是一顿嚎哭。
  “呜呜……呜呜……娘,爹要娶后娘,他不要我们了……呜呜……”小孩在案桌上又哭又闹,连眼角睫毛上也挂着水珠儿,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钟檐呆呆的看着小孩儿,脸上不辨悲喜。许久,他的双眼慢慢抬起,视线的焦点慢慢从漫天漫地的雨丝回到了蒋明珠的身上。
  他低声地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晕满了温柔,轻声道,“其实我已经停妻再娶了。”
  他将牌位抱在怀里,“这是我的妻子。”

  ☆、第九支伞骨·合(上)

  他将牌位抱在怀里,“这是我的妻子。”
  蒋明珠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别说妹妹已经……就算妹妹还在;我和妹妹一起服侍相公就是;我这人也公平得很,妹妹一三五,我二四六,逢年过节猜拳决定,相公,你说好不好?”
  她这样一说,钟檐也精神了;冯小猫也不干嚎了;跳下来抱住了钟檐的大腿,眼里两团小火苗晃动着。
  ——阿爹呀,雌性动物真是好可怕呀。
  冯小猫这样想着,又将头埋在衣料里许久,很久以后才抬头,神情已经越发颓然,是他自己离家出走的呀,他的阿爹大概不会来找他了。
  他这样想着,已经红了眼眶。
  于是这样一天,冯小猫都很不开心,不说话坐在板凳前看钟檐干活,到了晚上抱着钟檐的裤腿子不撒手,钟檐想着到底是一个小孩子,也随了他的心意。倒是蒋氏心里不乐意了,但是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只好抱着被子睡到了隔壁。
  自从回到云宣以后,他总是睡不好,有时候半夜也不能睡去,有时候还没天亮就醒,但是这个晚上,在小孩乱蹬被子的情况下,他竟然睡得不错。
  他又梦见祁镧山脉。
  关山乱雪,银蛇蜡象。
  很多时候他是不愿意想起这一段记忆的,那是他人生的最低谷,永不止息的雪片下,单薄几乎要冻死过去的自己,又这样出现在眼前。
  他想要过去,告诉那个过去的自己,告诉他走过这一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一触碰到他的肩头,他就从两膝中抬起,面相已经换做了申屠衍的脸。
  他还来不及细想,天地翻转,他从梦中醒来,一摸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而此时申屠衍正走祁镧山下的村落中,祁镧山下多散户,这些人,既不属于大晁,也不属于北靖,在看似寻常的农户猎户后面,很可能就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奴隶工厂。
  他们圈养游儿和杀手,洗劫来往的商旅,可以说,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他们这一次几个人秘密下山,一方面是为了勘查地形,另外一方面是为了寻找可以联合的势力,毕竟,明确为了钱财卖命的,比其他的,要好掌控得多。
  拓跋凛走在前面,忽然回头,挑眉问,“怎么?你记得来过这里?”
  申屠衍摇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是真的来过,也不记得了。拓跋凛笑笑,也没有追问,他总是记得很多年前那个生死不顾的少年,当年是在这个附近遇见的。
  他们沿着街道一路走,这里其实算的上是一个小有规模的集镇,皮毛香料买卖应有尽有,不同打扮的人潮穿梭其中,演绎着不一样的红尘喧嚣。
  申屠衍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只一味跟着,知道他们停下来,会见一个瞎了左眼的奴隶坊主,他们交谈了一会儿,申屠衍只在一旁,无聊的数树叶完,忽然,那个奴隶坊主忽然将目光投向了他,脸上满是惊讶,“117号?”
  “什么?”
  奴隶坊主脸上堆着笑,嘿嘿笑道,“没有什么,只是那一位贵客真像我很多年前这里的一个孩子,那可真是天生做杀手的料子,百年一遇啊!可惜了年少不知进退呀!”
  “哦?”拓跋凛笑,“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不知道哪里有说话的地方?”
  “贵客里面请。”他们都一起进了屋,只留下申屠衍站在门外。
  申屠衍站在街道上,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心中有些茫然,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擦过,叫卖声,哭喊声,斥责声,统统都与他无关,有的声音还没有到达耳膜就随着风飘逝不见。
  他忽然看见附近的摊子上有一对蝴蝶形状的耳环,随风晃动着,仿佛要振翅欲飞,他觉得很熟悉,想起了秦了了头上有同样款式的簪子,慢慢走过去,蹲在苍老的妇人的面前,“婆婆,我想买,这个。”他用手指了指。
  老太婆仿佛睡着了,许久才睁开浑浊的眼看他,“好……”她伸开两只手指比了比,示意要这个数。
  申屠衍掏出唯一发过的军饷,递到老太婆颤抖的手中。他在这个世上只认识一个叫做秦了了的姑娘,所以他想要对她好。
  老人颤颤悠悠的收起铜板,好几次抓口袋都没有抓到,他觉得奇怪,这样年纪的老人,行动都不方便,她的儿女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出来摆摊。
  他替老人把钱财收好,老人眯着眼看他,笑着说,“大媳妇儿,你可真是好人……”
  他心里恶寒了一下,决定不和老人计较,“婆婆,你的家人了,怎么没有来帮忙?”
  老太婆被问的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长叹了一口气,凄凉道,“死了。”
  “都不在了吗?”申屠衍有些吃惊。
  “都不在了。前些年,大儿子去参军就没回来,当时官府还给了几钱抚恤金,媳妇儿带着孙子回老家省亲,路上就这么没了,现在小儿子也去了,也好多年……只剩下我一个老婆子,还有什么活头?”
  申屠衍心中感慨,他不记得他是不是也有亲人,可是他此刻却能深刻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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