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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啊,是个短命鬼。
抽丝剥茧一般,寒气渐渐一丝一缕侵袭入体,那股疼痛如约而至。躺在床上的颜如玉身子一瞬间蜷缩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颜如玉再抬脸,面色苍白如鬼,玉一样皮肤下面的血管渐渐凸显出来,一条条纵横交错,狰狞可怕,衬着雪白的皮肤,说不出的恐怖。
颜如玉咬牙,默默安慰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又不是没有忍过,不过是一夜而已。
想着那疼一阵一阵的,火烧一般,还带着寒意,冰火两重。
这一阵是手臂,下一阵还不知道是在哪里,只觉得受这煎熬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胸口猛的开始疼。
颜如玉闷哼一声,随着毒发次数的增多,也越来越疼了。撑过这一阵,居然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儿,这味道有点儿受不住,只觉得叫人恶心,没想到居然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自从宋进死后,他就再也见不得血了。
等一阵一阵的疼好了些,趁着这个空,小心挪下床去,颜如玉哆嗦着倒出一杯茶水,将茶盏放在唇边,刚抿了一口,突然腿上一阵剧痛。
手一滑,茶盏便落下去了,颜如玉首先想的是,不能让它掉下去发出声音引来别人。
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接着那茶盏,倒是没碎,只是泼了一身的水,刚松了一口气,肚子却又开始疼,手中的茶盏便脱了手,骨碌碌滚出好远。
当下只期盼两侧房间里的人没有听到,等了一会儿,左右没有动静,颜如玉这才擦擦额头的汗,背上那个地方发烫得厉害。
颜如玉冷笑,他到底是好奇了,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这样恶毒,用这种办法来对付自己,是要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有朝一日,他若是知道……
若是知道了,他这二十年所受苦楚,一定叫那人一一偿还!
绝不放过!
冷不丁又是一阵剧痛,颜如玉倒吸了一口冷气,等好些了之后一步一步往榻上挪,脚步声有些重,便索性脱了鞋子。
“远舟,你还没睡?”
门外突然传来秦书的声音,还带着些试探。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多长时间了,自己竟然没有发觉。
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见着那个映在门边的人影犹豫了几下便迈了步子准备走,颜如玉这才放下心来。
秦书睡得浅,两个人的房间格局截然不同,内室的床正是隔了这么一道墙,屋外刷刷的雨声也没能掩盖刚才茶盏的骨碌声,听到这边的动静,他便出来看一看,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听见里面的人没反应,猜测着应当是在睡觉没错,大约是听错了。
刚迈出一步,里面却清清楚楚传出闷哼一声,带着痛苦。
颜如玉没想到突如其来的疼痛,这么一疼,自然出了声,果然下一刻门被推开,秦书几乎是立刻就进来了。
万万没想到颜如玉会坐在地上,天色暗,又没有月光,看不清表情,可是他的确醒着没错。
试探着叫了一声,“远舟?”
颜如玉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心知瞒不过他,该来的还是要来,只得压低了声音:“你见着我,可别被吓到,现在你过来吧,小声些。”声音犹带颤意。
不等他说完,秦书已是快步走过去,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见到颜如玉的模样的确被吓住了,但凡能够看得见的地方,脸,手臂,脖颈,雪白皮肤下的血管都变成了紫色,纵横交错,说不出的可怖。
“这是怎么了?”
一把将他抱起放在榻上,秦书手忙脚乱,却不知道怎么下手,只能干瞪着眼看着床上的人。
“先把灯点上,不要惊了别的人……”说罢又是闷哼一声。
秦书手忙脚乱点了灯,将灯拿到床前,这才看清楚,颜如玉躺在床上,满头是汗,贴身的衣衫也差不多全湿透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办?我可以帮你吗?”
说着手掌就往颜如玉背上贴过去。
颜如玉摇摇头,“别,没用的,你又不会施针,还是算了。”
“那我去给你找大夫。”
颜如玉一把拉住他,“小声些,没用的,是中毒,撑过这一夜就好了,别惊了隔壁的那些人。”
秦书见他边说话边冒汗,血管起起伏伏,看得揪心。
“中毒?什么时候的事?你现在是不是很疼?”
难道是饭食有问题?
“还好。”
正说着,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在雨夜里说不出的清晰,接着门被敲响了:“颜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颜如玉给秦书使个眼色,叫他去打发了那些人,秦书出去,只说是晚上起夜,不小心打碎了茶盏。
“除了施针,没有别的办法?”
秦书六神无主,床上的人脸上一丝血色都无,嘴唇深深的咬出了一排齿印,有的地方还咬出了血,可以想象那种疼。
颜如玉闭了眼摇头,一阵一阵疼得抽搐,若不是顾忌着这是在外面,怕是要痛得昏过去。
秦书脑子乱哄哄的,一个又一个的办法想出来,一个又一个被否定,竟是半点儿法子没有,想问为什么会中毒,又不敢开口,额上的汗一点不比床上的人少。
电光火石间却突然想起了颜夫人和赵子宴给的东西,他们指的,莫不是这个事情?管不了那么多,秦书忙回房拿了个荷包,也不管是谁的,边拆边看。
颜如玉只感觉疼得脑子昏昏沉沉,没想到这次毒发比上一次厉害这么多,早知道就不这样硬撑着了。
骨气有什么用?在死亡面前,还不是一样的不堪一击。
“这个是不是解药?”
秦书尽量压低了声音,心怦怦直跳,希望能得到肯定的回答。
颜如玉睁开眼,看起东西来有些模糊,但还是看清了眼前那个东西,翠色荷包,很是眼熟,赵子宴啊赵子宴,真不知道是该感谢你还是该骂你。
“是……”
秦书忙将荷包中的瓷瓶掏出来,又将其中的东西倒出来,可是看着两种不一样颜色的药丸有些头脑懵,“红色还是黑色?”
“红色……”
倒了水照着颜如玉的吩咐喂了几颗,秦书悬着的一颗心才好了些他还真的以为,颜如玉就要死了,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可怕。
疼渐渐少了些,喘口气,颜如玉盯着秦书的眼神有些莫测。
秦书被盯得心里突地一声,立刻将赵子宴卖了:“是子宴给我的,说什么锦囊妙计。”
颜如玉点点头:“嗯,你去用水将黑色的药丸化开。”
秦书一言不发,照着吩咐化开了药丸,转过身来却见颜如玉趴在了床上,露出肩膀来,左肩上一朵黑色似花非花的图案,爬满了整个左肩,诡异又妖艳。
秦书怔了怔:“这是?”
“上药。”闷闷地声音。
“哦。”
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只得按照颜如玉说的做。
一直折腾了大半夜,秦书担心,也不敢离开,眼看着天也快亮了,实在是睡不着,颜如玉更是睡不着,两人坐在床前大眼瞪小眼。
秦书很多话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
“彼岸,这就是传说中的彼岸。”
颜如玉开口解释道。
秦书的眼神瞬间就变了,看着颜如玉,很是古怪。
“可是我活到了二十岁。”又叹了一口气,“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可怜我吗?”
似笑非笑的模样,刻薄又冷清,他颜如玉颜侍郎,从来只会让人仰望,不会让人可怜。
“不是,怎么会?我不是可怜你,只是觉得,觉得,觉得……”秦书嗫嚅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垂了眼。
哪里会可怜你?
你这人生来就是让人仰望着的,心比天高,要可怜也是你怜悯世人,我又怎么会觉得你可怜呢?我只是觉得不敢置信,也不愿意去相信。
觉得很是……难过,又心疼。
一时间,房间里全是静默。
☆、第十九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颜如玉看着秦书怔怔的模样,又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很多从没有同其他人说过的话,就这么告诉了秦书。
那时机会正当,檐外夜雨潇潇。
“你看,你们都说,心比天高。可是那又如何,我不依然还是个短命鬼?过了这二十年,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几天,这些日子,都是偷来的。”
颜如玉躺在床上,望着胳膊上渐渐消失的青筋,语气轻松,像是在说别人,或者是讲一个故事,云淡风轻。
“远舟,……你不要这样说。”
秦书咬了咬唇,不知道怎么接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稍稍安慰他一下。
世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