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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弘衣觉得自己伤养得差不多了,能下地走路,也能打坐运功了,于是他腼腆地跟张奉之透露出想要离开的意思。
张奉之很直接,他眼神淡淡地在罗弘衣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打开床边小柜,里头还堆着十几包药,理所当然道,“你把药吃完了才能走,大夫吩咐,你吃完了药,才算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吴昭就在屋里欣赏罗弘衣那把削铁如泥的刀,一个趔趄,差点让刀给割了,回头战战兢兢地盯着张奉之二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额滴堡主啊,敢情张哥让我多买的药是这么个用途!张奉之说的那些话全是真的,郎中也真的这么吩咐过,可知悉一切真相的吴昭还是没有勇气把真相告诉罗弘衣,也没有勇气破坏张奉之的如意算盘。
不愧是咱追云堡的二号人物,光用智计就能坑死个人……
更何况,张奉之扫视罗弘衣那淡淡的眼神里隐隐在说,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的,那么容易就想走?
只不知那愣小子能不能看出来罢了。
罗弘衣显然是没看出来,也没察觉自己被张奉之坑了,他只是略有些焦急地跟张奉之说,“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人命关天!”
张奉之稍稍偏过头,方便自己更容易打量对方,他伸出一手轻柔地拨开弘衣有些汗湿的碎发,道,“谁的命,不是人命?”他这话,在吴昭听了,便是隐隐有提到堡主那宝贝儿子的话头了,可在罗弘衣听了,却是让他好好珍惜自己的命,他是只有感动的。
罗弘衣握住张奉之的手,那只手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瘦,但是骨节分明,触感细腻,指尖略有薄茧,他敛下心神,正经道,“多谢奉之这几日的照顾,弘衣无以为报……日后若有需要,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浊刀署公务为上,望奉之见谅。”
吴昭暗自啧啧两声,看张奉之那逐渐冰冷的眼神,怕是你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了。
说起张奉之,又不得不提到他的本事。追云堡拳法精湛,以武扬名,十几年内快速跻身武林世家,而本身的底子比较弱,起先并没有什么基业,追云堡的先辈们也并不懂得打理生意。这是几十年才出了一个张奉之,不似堡主那般醉心武学,而是独独对生意有极大的天分和热情。他掌管追云堡的生意,短短十多年里就让追云堡富庶至此,分部一个接一个地设立,前来学艺的弟子源源不绝。提到钱,张奉之那清清冷冷的性子就全变了。
谁知,张奉之冰冷的眼神忽然为温和所取代,他看了眼罗弘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让你继续在客栈里养伤了……只是能让你受如此重伤,想必这公务必定不简单。”
罗弘衣点点头,“纵然再难,弘衣也定要完成。”
“你已经受过一次伤了,再这么强来,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可是……”
他见张奉之摇了摇头,便把话不甘的话都咽下了,听张奉之道,“让我跟你一道去。”
“什么……”
“什么!?”惊讶无比的吴昭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不顾尚有罗弘衣在场,抓着张奉之的手腕用蛮力将人拖到角落里,“张哥你直接跟他说让他先找人不就完了吗!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啊!你不会……还真打算……要陪他……”吴昭见张奉之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后面的话也没法继续理直气壮,只好吞吞口水,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张奉之道,“公务为先,但我也不能让他跑了。”
“那哪儿用得着您纾尊降贵啊……让我跟着那小子不就成了,保管他跑不了……”吴昭道。
张奉之微微摇头,“你性子太急躁,不适合。”
吴昭哭丧着脸,“那你跟着他去办公务,我干啥啊?”
“你带着人马,一间间小倌馆的搜。”
张奉之的决定鲜少有改变的时候,他既打定主意要跟着罗弘衣,便决不让罗弘衣离开自己的视线,而吴昭既然被他做下如此安排,也就只能哭哭啼啼地走马上位。吴昭苦着脸,拉过张奉之又好一通求安慰,张奉之不得不软下性子应付好他,吴昭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追云堡分部。
一旁,罗弘衣忍不住道,“奉之……你这样对待你表弟,会不会太……”
“无妨,他习惯了。”
送走吴昭,两人也开始上路。
张奉之这才从罗弘衣口中了解他眼下正办的案子。繁城佟家,在商贾中也算有点名声的,家大业大,铺子开了好几条街。比起佟家这种世代累积起来的富商,张奉之那短短十几年打拼出来的根本不够看的,是以在听到佟家的时候,张奉之明白地表露出了好奇之色,罗弘衣看在眼里,娓娓道来。
原来这佟家,自半年前便不断有人失踪。
起先失踪的只是几个丫鬟家丁,佟老爷也就没怎么在意,报了官府让人找,官府也不怎么上心。某一天,佟府丢了大少爷,几日未归,佟老爷这才急急忙忙出钱打点,可佟大少至今没有音讯。佟大少尚不得行踪,佟家二少爷又不见了,听下人回忆起,那日佟二少出门与人喝酒应酬,该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人,佟老爷向那日和佟二少一起喝酒的人问了个明白,也没问出什么来,都说喝完酒佟二少就回府了。
谁知道会在回府的路上丢了呢。
官府早就让人画了象,贴满了繁城,又送去别的城镇的官府,还加派了人手去找,仍是没寻到半点蛛丝马迹。
佟老爷焦心过重,卧床不起,这才还没焦急几天呢,佟家三少爷也不见了!
一道不见的,还有佟家的大少奶奶,贤惠有德,温柔娇弱,可谓是佟大少的贤内助。她这一丢,佟家有不少产业没人打理,本就混乱不堪的佟家更加人心惶惶。佟夫人日日烧香拜佛,佟老爷夜夜夜不能眠,佟家的下人们走的走辞的辞,一时间,偌大的佟家竟有颓颓要倒之势。
也不知是哪路凶神盯上了佟家,那佟三少虽是庶出,可也是佟老爷的老来子,很得宠,佟老爷这下子更伤心了。
于是这起连官府都没个头绪的案子,就交到了浊刀署手中。
张奉之听完,疑道,“那你这身伤,又是怎么来的?”
罗弘衣尴尬笑笑,“那日……我和手下几个捕快去佟家查证,回客栈时还是好好的,夜里正要睡下,却感觉全身无力。正待去看手下时,就有几个黑衣汉子闯了进来,我顾不得手下,只能先跟黑衣人打了起来,又怕伤及客栈无辜,将人引至外头,谁知那些黑衣人不止这些同伙,还有好些人在路上埋伏的,我又中了毒,便……”
“要伤你,光靠下药还是不足够。是车轮战?”
罗弘衣点点头,又道,“恐怕我那些手下已经……”说时,眼神已经黯然。
“那倒不一定。”张奉之安慰道,“也有可能是针对你而来的,听你描述,那些人应是江湖中人。”
“若是江湖人干的,这线索就更不好找了。”
张奉之微微一笑,“这才是线索。”
罗弘衣一动不动地盯着张奉之噙着自信的嘴角,心颤了一下,慌忙收起眼神,道,“什么线索?”
6、第六章
“佟家不过一介商贾,不大可能与江湖中人结怨。而围杀你的人训练有素,应是买凶杀人,只是为何独独只针对你?”张奉之看着他道。
罗弘衣微睁大眼睛,“因为我是浊刀署派来查案的!作案之人担心被我查出真相来,所以要杀了我……”
张奉之点头,道,“这手段虽是不智,若让你活命下来,倒是很大一个把柄。只是如今真凶以为你死了,才不做追究,要不然,我也没有机会救你一命。”
罗弘衣感激道,“我昏迷中,衣衫破旧,蓬头垢面,你不似围观之人那般嫌弃我,反而将我安置在客栈,为我擦洗身体,还请郎中为我治伤。这份恩情……弘衣无以为报,若有他日,若我……”他一时情急,话说得颠三倒四,知道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红着脸,正待再说几句时,便看到张奉之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书生一般的男子指尖微冷,触在唇上,说不出的滋味。
“恩情什么的,你不必太过惦记,总有一天要你还的。”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