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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壮想了想,傻乎乎的点点头,“我认得,鸿霜带着去买过。”
“那好,娘现在就想吃,你帮娘去买些回来好不?不要现成的,要新作的,你就跟他们说要重新做一些,无论多久你都等着,做好了你就在城中衙门府对面的石台子上等娘去接你,听懂了么?”曲柏言说的急,甚至觉得声音都有些不稳。
田大壮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被曲柏言拉着出了门,街上已经有很多人在来回走动,神情上都是焦急之色。
曲柏言推了一把田大壮,也显示出了不安的神情,“快去吧,记得娘说的,现做的糕点,等多就都行,然后就在石台子上等着娘去接你,知道了么?钱都揣好了,千万不可丢了,知道了么?”
曲柏言看着田大壮走远了,忽然觉得浑身无力的靠在门框上,心中竟然砰砰的狂跳起来。
他忽然想到什么,急忙转过身跑到室内。楼中几乎没有点灯,只有大堂内刚刚他点燃的蜡烛泛着幽暗的光。
“鸿瑞楼的人是否都离开了?都走了么?”曲柏言冲着楼上喊着,“如果还有人的话应我一句。”
空空如也,真的只有他自己了。
他的脸上终于褪去了那丝不安,回身关上了门,又走到烛火旁将蜡烛熄灭,缓缓的走上了楼。
二楼,曾经是鸿瑞楼最热闹的地方,几十间的屋子,每日入夜后人声鼎沸,夜夜笙歌。可是此时,黑暗笼罩着这里,感受不到丝毫的人气,只有凄凉。
“妙言,婉伊,舞魅,年景,出来接客了!”耳边仿佛还响着鸿要麟从楼下传来的洪亮的声音。
曲柏言的脸上带着笑意,这里,曾经是他生活了,挣扎了十几载的鸿瑞楼,是他出了童年以外所有的回忆。
他慢慢的走回到以前住过的房间,早已被收拾干净,只是自己的东西早就搬了出来。
街上很快的想起了叫喊声:“朝廷有令,今日是取缔福蓉花巷的最后一天,没有撤离的人马上从各场馆内退出,不然杀无赦!”
叫骂声,厮杀声震天。
窗口泛起火光,官府的一把火,将整条福蓉花巷,彻底的送进了死亡的坟墓。
曲柏言回到房间换上了那件他最喜欢的樱红色长衫,还精心的打扮一番,从柜子上拿起了那个夜明珠的发簪,果真在幽暗的环境下,发出更加诡异的光芒。
腰间的那个玉兔挂坠随着他稳健的步伐,有节奏的摆动着。
“君望灯火未明灭;不知福蓉花巷深。”曲柏言静静的坐在房间,街上的厮杀声愈加的清晰。
“掌柜的,我真的保护了鸿瑞楼,您是否对妙言觉得骄傲?我一直都是鸿瑞楼的骄傲,整条福蓉花巷的骄傲,可是我却保不了它。”曲柏言说完,眼角滑下一行热泪。
火光冲天,楼内已经冒起了浓浓的烟雾,顺着掩的紧紧地门缝,飘了进来。
“婉伊,妙言很快就来了,跟你一起去那个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有纷争的世界。”曲柏言忽然笑了,月光下,这张苍白的脸更加的绝美,只可惜不会有人再看到。
“娘!”门被撞开,曲柏言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门口满脸黑灰的田大壮,楞在当场。
田大壮快步上前一把抱起曲柏言就往外走,口中还嘟囔着:“娘骗人,自己在这儿玩儿不带大壮,大壮跟娘生气了。”
曲柏言被抗在肩膀,艰难的说道:“傻小子你怎么回来了?”
田大壮此时哪里还有傻劲儿,刚刚出了巷口就觉得不对劲儿,傻乎乎的回头看着官府的人手中拿着火把就往巷口里冲,他就觉得要出事儿,连忙跑回鸿瑞楼的后门时,才发现整条花巷都身处火海之中,鸿瑞楼早已燃起熊熊大火。
曲柏言这才发现情况有多糟,楼中的火光随处可见,烟雾弥漫,根本找不到出路,顿时急的眼泪直流,吼道:“傻孩子,你回来干什么?找死嘛?”
田大壮没理会他,拉起他的胳膊用身子挡着火舌就往记忆中的出口跑,二人被浓烟呛得不停的咳嗽。
这里是二楼,走正常去大堂的楼梯已经不可能了,只有摸索着去找通往后门的那个隐蔽的路口。
田大壮将曲柏言护在身后,还不时的回头关切的问着:“娘慢点儿走,别怕,有大壮在。”
曲柏言早已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哽咽着应声。
二人好不容易来到后门处,虽然也燃着火,但是还有逃出去的可能。
身后的火焰已经蔓延到脚边,四周不是的发出木头被烧断裂的声音。
曲柏言皱着眉拉着田大壮的手,大声的喊道:“大壮,你先出去,听话!”
谁知田大壮抱起曲柏言朝门口看了一眼,知道曲柏言的行动必定不快,也不知道哪儿冒出那么机灵的想法,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人对准门里那没有被火焰吞噬掉的不分用力的一扔,曲柏言被瞬间扔出门,摔到后院安全的一块草地上,浑身酸痛,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田大壮此时已经找不好时机如何跳过火门冲出来,站在楼内满脸是混了黑灰的汗水。
曲柏言挣扎着起身爬向他,口中不住地喊着:“大壮,快出来!快啊!”
“娘!”田大壮冲他摆了摆手,见他安然无恙,脸色竟然露出了那傻傻的微笑,可是在下一秒,头顶有大块燃烧着的木头落下,人就在眼前消失不见了。
“大壮?”曲柏言怔住,然后疯了似的爬到门边,房子内早已没了人生,只有木头被烧的咔嚓声。
“不!大壮!你出来!”曲柏言哭喊着抄起身边田大壮用来劈柴的斧头试图拨开那一堆堆的炭黑,火团不时的飞到他墨黑的长发上,原本漂亮的长发竟然也被从中间烧断,狼狈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火势渐渐不那么大了,街上嘈杂的声音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曲柏言依旧是那个姿势站在后院,眼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乌黑一片。
“大壮?”曲柏言依旧轻声的唤着田大壮的名字,“大壮,你出来啊,娘在等你!”
没有任何人回应。
曲柏言双腿瘫软的坐在地上,此时此刻竟然哭不出来,只是发出动物一般凄惨的叫声。
快天亮时,曲柏言躲在一处石墙下,官府的人依旧在首查着幸存下来的人。已经过了期限,再被逮到,怕是要入狱处刑。
曲柏言本来已经觉得生死无所谓了;可是这条命是田大壮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他还不能就这么死了。
想到这儿他躲过了官府的人,小心翼翼的朝花巷口移动。
花巷的惨象让他根本不忍心再回头看,此刻的想法只是怎么才能逃出花巷才行。
临到巷口时,主街上来了几个人,曲柏言以为是也是官府的人,连忙又躲到一旁的阴暗处细细观察着。
“当家,刚刚都已经看过了,整条街的场馆都烧尽了,怕是找不到活着的了。”
最前面的那个人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当家,您急匆匆的回来为何?这种事情就让我们去做就好了。”那人见没得到回应,继续说道。
“真的在鸿瑞楼找不到人了么?”
曲柏言愣了一下,那人竟是岳茗萧。
“你们到底有没有仔细去找?”岳茗萧转过来急匆匆的问。
“都找了;我还给了官府办事的那个不少银两;让他无论如何在鸿瑞楼找到生还者来通知我们。”
岳茗萧一脸的疲倦,目不转睛的看着鸿瑞楼的方向。曲柏言没来跟他告别,想必是没离开鸿瑞楼,可是现在这情况,生死未卜,他怎么能放心?或者,他离开了,没来告诉自己?
曲柏言看着岳茗萧带着人又在福蓉花巷转了几圈离开后,才从阴暗处走出来。
如果这样对彼此是最好的告别,那就让他当自己死了吧。
天还未亮,城内的街道还鲜少有人走动。曲柏言小心翼翼的混出了城。
他回到望了望依旧冒着细微火光的福蓉花巷方向,心头一阵痛楚,狠了狠心转过头快速的消失在了黑夜中。
去哪儿?慌乱中身上分文没带,照这种情况下去,自己不是饿死,就是因为身上的旧疾病故。
茫然中;竟然来到了婉伊的墓边。
婉伊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里面,又像是往日一样微笑着看着曲柏言;等着他对自己讲诉着这些日子的周遭和不安。
曲柏言慢慢的跪在坟前;眼泪绝提一般的汹涌而下,“婉伊,婉伊!”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我一直都等着你呢,我的好哥哥!”年景从旁边的树后走了出来。
曲柏言泪眼婆娑的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觉得意外,反而平静的开口:“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