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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佑环抱着自己,浅色的玻璃窗上倒映她毫无波澜的一张面孔,冷眉冷目,眼眸寂静。
她一点困意也无,直到时间匆匆划过凌晨,她依然清醒异常。
第二天是个明媚的晴天。
周启扬来接周霁佑一同吃早餐。客房门一开,描眉勾线,烈焰红唇,他第一次看到周霁佑精心装饰自己。
“怎么?”她抬起薄薄的眼睑。
他实话实话:“虽然这样形容不太对,但我还是想说,你这个样子……更像是去情敌面前树威的。”
“你想多了。”周霁佑闻言,微顿,“我有点认床,觉没睡好,化个妆提一下血色。”
周启扬的眼神暗含几分复杂,他想了想,未置一词。
夜里光线黯淡,周霁佑没能看清牧禾的样貌,在酒店餐厅解决过早餐,等来牧禾的车来接他们,车窗降下,明亮的天光下,她不经意地一瞥,看见一张冷淡如烟的面容,浓眉高鼻,嘴唇略薄,很帅,却又很冰冷。
博士……她在心里暗忖,在纽约街头开豪车的博士生,背景不会简单。
周启扬走到副驾前打开车门,刚迈进一条腿,就听驾驶室另一端,一道轻扬干净的声音落在窗边。
“谢谢你。”
他扭头,看到周霁佑不知何时绕过车头立在驾驶座窗外,弯腰俯着身。
牧禾神情依然寡淡,周启扬看见他轻轻点了下头以示回应。
这回,周霁佑离得近,也留心到了。
还真是……她嘴角不动声色地撇了撇,目光偏移,周启扬对她做了个微笑耸肩的动作。
能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顿占据一席之地,哥伦比亚大学有它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
图书馆高高的罗马柱下建有一长条的石阶,天朗气清,阳光柔和,一些学生坐在石阶上看书,有的看着看着就在温暖的包裹下睡着了。
跟随牧禾前往社会工作学院,不可否认,她整颗心都被提吊在一个随时可能摇晃的位置。
她无法像那些低头睡着的学生一样闲散惫懒,相反,她感到一丝不可避免的紧张。
即将遇见一个什么样的人,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她思绪杂乱,一刻不得休憩。
Chapter 60
周霁佑在社会工作学院见到苏菲其人,金色的长发扎得一丝不苟,面容松弛,已初露老态,但她仍然可称得上是一位美丽的白人女士,尤其她一身立领七分袖的真丝麻印花旗袍,雍容淡雅的牡丹花盛开在胸前,衬得她眉眼也如同牡丹般高贵明丽。
她汉语流利,并且吐字清晰,慢条斯理:“跟我来。”
周霁佑抬步跟上,才走两步,只见她转回头,对一同前行的周启扬和牧禾说:“你们就不必了。”
牧禾手抄裤袋,低下眼帘;周启扬则一直目送她们走远。
哥大的校园面积不是很大,里面有一个小教堂,教堂是允许参观的。
周霁佑见苏菲和牧师一副十分熟稔的样子,安静立在一边。
依照苏菲的请求,牧师带她们来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小房间,苏菲将一块软质的棉垫铺在地板,双膝跪地,对着墙壁上的耶稣画像,低头,闭眼,无声祷告。
阳光透窗洒落一地,她的半边身影被笼罩上一层耀眼的金色。那是一种温暖明亮的色泽,周霁佑无端生出错觉,好像……她的心也应当是澄明柔软的。
可是,会吗?
一个澄明柔软的人,会在丈夫离世后丢下儿子独自回国,会在儿子病逝后也不出现吗?
她需要一个答案,无关乎自己,只是想代替她的父亲周牧,向他的母亲讨个说法。
约莫过去三分钟,她祈祷完毕,睁开眼睛,交握在腹部的双手垂落而下,慢慢站起身。
她把垫子拍了拍,归置原位,而后,坐到身后的一张长木椅上。
周霁佑站着,她坐着,她默默无声地细细凝望她,周霁佑也不出声,任由她打量。
“你不累吗?”她低了低下巴,指向长椅一端,“过来坐。”
她保持优雅得体的坐姿,双腿并拢,朝左稍稍倾斜,双手轻搭在身前,像一位生活在民国的精致女子。
周霁佑淡漠地阖了下眼:“不用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她错愕一秒,弯唇笑了,极其清淡的笑容:“我想到中国的一个成语,居高临下。”
周霁佑挑眉,不经意中,语气上带了点儿咄咄逼人:“成语你记得,你在北京还有个儿子,还记得吗?”
苏菲微微一滞,眸光静静在她冷淡的面容上流连:“你平时也是这个样子?”
周霁佑蹙眉:“什么意思?”
她笑了下,自我介绍:“我叫,中文名苏菲,你呢?”
她话题转移得不仅快,而且十分自然,周霁佑不自禁地轻嗤一声,倍感荒谬地撇开眼去,那颗悬在半空的心逐渐开始摇晃。
“周霁佑。”她连半句废话都不愿说。
苏菲并未询问“霁佑”二字如何写,而是问:“今年23了?”
周霁佑眸光转回来,抱起手臂,态度已经在急转直下:“你猜。”笑容轻慢。
苏菲直视着她,眼眸沉静而通透。
她冷冷回视,目光所及处,是一双与她相似的琥珀色瞳仁。
“你恨我?”该瞳仁的主人平淡地问。
“恨?”周霁佑笑了,嘴角微苦,摇了摇头,“我不恨你。”
苏菲沉默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继续。
周霁佑忽然觉得很累,她走到长椅的另一端坐下,靠着椅背,仰头望向虚无的一点:“恨太沉重,我背负不起。”
苏菲没有说话,很久很久,久到周霁佑一颗摇摇欲坠的心就快掉入谷底,她突然问:“你不恨我,那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周霁佑好像听到几处颤音,但她不确定。
她扭头,看到苏菲头低着,侧脸线条有着西方人的立体和深邃。明明是一张略带野性的五官,身材也不纤柔,却穿上旗袍,盘了发髻,把自己装扮得知性又典雅。
她不答反问:“我爸死了,你知道吗?”
苏菲没有任何动静,无论肢体还是语言。
“肺癌。和爷爷一样。”她面无表情,“书上说,一个人的近亲中有人患肺癌,而他又刚好吸烟,那他得肺癌的风险比一般人要高14倍。您走之前,我爸就已经开始抽烟了吗?”
苏菲依然低着头,但肩膀在颤抖。
“他在您走之后,娶妻生女。”周霁佑眼珠上瞟,抿了抿唇,“可惜婚姻只维持了五年。对了,您走之前,见过我妈吗?”
“您应该没见过吧。”她目光垂落,再一次寸步不离地盯紧她,“我是86年出生的,您肯定更没见过。”
死寂一般的沉默。
苏菲深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阳光依然笼罩在她右半边,可此时周霁佑坐在左侧,看见的只是她陷入阴凉的左半身,牡丹花虽富贵,但却缺少人间烟火。
周霁佑觉得,答案已经有了,她不需要再与其周旋。
脚下一用力,她准备起身。
“我见过,我都见过……”苏菲沙哑地低语,之前所有的平静淡然都已荡然无存。
周霁佑怔在那儿,侧眸看她。
她用双手捂住脸,挺直的脊背慢慢佝偻。
“我是为了他才留在北京,他不在,我一个人带着小牧生活,走到哪都能想起他。我很难过,我真的很难过……”她语带哽咽。
“我的父母年纪大了,我必须回来照顾他们。我想带小牧一起到纽约来,他说他喜欢一个女孩子,不想出国。我尊重他,他考上大学,我一个人回来。”
周霁佑心中一震:“从此就没回去。”
苏菲无力地摇头:“不,我回去过两次,他也来看过我两次。”
周霁佑:“他重病住院的时候,为什么不回来?”
苏菲慢慢坐直,任由泪水一滴滴滑落,“我不知道,没有人通知我……”
“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到此刻,周霁佑心不摇了,静如死水。
“察觉到不对的时候。”苏菲终究抬手抹干了眼泪,她转眸看着她,向她阐述一个事实,“我有托人找过你,听说你被你母亲接走,到了南方一座城市。”
“然后呢。”周霁佑冷而无感。
苏菲红着眼眶察觉到,大概是觉得继续说下去也无意义,她转回头,声音恢复平静:“你可以选择原谅我,也可以选择不原谅。”
周霁佑站起身,欲走。
“好的,我尊重你。”她缓慢地轻声说。
意思仿佛是:你选择不原谅,我尊重。
周霁佑只稍稍顿了一下,大步流星地迈开脚步,打开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