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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他的心脏。
恐惧是毫无理性的,就像你的指尖轻触气球,它就会飘向别的地方。我拉开衣柜抽屉,拿出手枪,把沉重的弹夹滑人弹仓,在黑暗中再次仰面躺下。枪筒贴在我的大腿上,只觉得一阵发热。我用手遮住眼睛,想让自己重新人睡,却毫无用处。
我穿上衣服,穿过前院的山核桃树林,走向码头和食品店。月亮从云后露出脸来,给柳树罩上一层银光,照亮了穿越河面的海狸鼠。我来这儿干吗?我告诉自己,必须得在白天有个清醒的头脑。对,对,就是这样。
我打开冰柜。昨天放的冰已经融了,啤酒商标漂在水面上。我的胳膊撑在冰柜边上,闭上了眼睛。沼泽地里,一只海狸鼠正向它的配偶大声尖叫,听起来就像女人歇斯底里发着神经。我把手伸入水中,往脸上泼了点凉水,打了一个冷战,深深吸了口气。
我转身折回房子,在黑暗里坐到厨房的桌旁,把头枕在前臂上。
安妮,安妮。
在我身后,传来光脚板慢慢走在地毯上的声音。我抬头,看到了阿拉菲尔,她正站在一片月光中,穿着那件画满微笑钟表的睡衣。她的脸上满是睡意和困惑,一直对我眨着眼睛,似乎正从梦中醒来。然后她走向我,搂住我的脖子,把头压在我的胸口,我能闻到儿童洗发液的味道。她用手碰了一下我的眼睛。
“为什么你的脸是湿的,戴夫?”她问。
“我刚洗了脸,小家伙。”
“噢。”她接着说,“有什么事不正确吗?”
“不是‘不正确’,该说‘不对’。”
她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抓住我。我抚摸她的头发,亲了亲她,然后把她抱起来,送回她的卧室。我把她放到床上,拉过被单。她的玩具散落一地。院子和树木正在黎明的微光中变成灰色,我能听到三脚架跑来跑去的声音。
她仰脸看我。她的脸圆圆的,我能看到她齿间的空隙。
“戴夫,是坏人来了吗?”
“不。他们永远不会来的,我保证。”
我扭过头去,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眼睛。
一周后,我带着阿拉菲尔在新伊伯利亚吃早餐。地方报纸的头版映人眼帘,那是迪西。李的照片。这显然是张档案照,多年前的老照片,他穿着山羊皮鞋在台上演出,打褶的裤子上钉满钉子,穿一件缀满小金属片的运动外套,那把镶着钻石的吉他正挂在他脖子上。
他在汉德尔森一个钓鱼营地遇到火灾,被烧伤了。
一个二十二岁的女服务生,报纸称为他的“女伴”,在大火中不幸丧生。船舱爆炸,整个火球落到河中,迪西。李却命大,被人从水里拖了上来,送人医院,重伤。
同时,他被拘捕。警察在他车的前座下面发现了一盒可卡因。
我才不想卷进他的麻烦里去,并一再这样告诫自己。
如果你用毒品,就会沉溺其中,甚至会毁掉你的一切。
如果你和吸毒者或酗酒者卷在一起,就会变成一个牵线木偶,按照他们给你编好的脚本来表演。
那天下午,我和阿拉菲尔用咖啡罐做了两个鸟食盒,把它们挂到后院的树上。接着,我们把三脚架栓在晾衣绳上,让它碰不到克拉瑞斯洗好的衣服。我们把它的小窝棚转到了树底下,还在下面垫了砖头,以保证里面的干燥,并把饭碗和水盘放在了窝棚口。
我们刚开始吃东西,就听到了厨房的电话铃声。那是医院里照顾迪西。李的修女打来的。她说迪西想见我。
“我去不了,修女,我很抱歉。”我说。
她停了一下。
“你只想让我跟他这么说吗?”她问。
“他需要一位律师。我可以给你一大串律师的名字。”
她又沉默了。我想,修道院一定是这么教她们的。
这种沉默让人情绪紧张,让我感觉正沿着宇宙的边缘滑落。
“我不认为他有很多朋友,罗比索先生。”她说,“没人探望过他。而且,他想见的人是你,并不是律师。”
“我很抱歉。”
“坦率地说,我也一样。”她说,然后挂了电话。
阿拉菲尔和我洗碗时,窗外的甘蔗地在黄昏中越来越黑,突然又响起了电话铃声。
他的声音很粗,似乎裹着一层粘液,嘟囔声从听筒中传来。
“伙计,我真的非常需要见你。他们给我缠上纱布,打了麻醉剂,各种各样的罪都受了一通,还有根灌肠管插进了我肚子里。”他停了一下,我听到了喘息声,“我需要你来一次,听我说说。”
“你需要法律援助,迪西。我想我帮不了什么忙。”
“我找了名律师,这种人我他妈的可以雇上一大堆。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他们把我送回吸毒窝去,朋友。”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我不想说这事儿,但是没错,你现在正被监禁。”
我说,“这是事实,你必须面对它。”
“那是谎言,戴夫。”我听到他喉咙中粘液滚动的声音,“我没吸可卡因,后来再也没有。它已经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了。我现在偶尔会吸点大麻,但也仅此而已。”
我用手掐着额头。
“迪西,我只是不知道,我到底能为你做点什么。”
“过来听我说五分钟的话。我找不到其他可以交谈的人。”
我透过窗子,看到草地上的阴影,上面有鸟儿掠过红色的天空。
第二天早上起风了,我驾车沿着高速公路开去,经过布罗萨德,驶进了拉菲特。迪西。李住在罗德斯医院二层,一位身着便装的警官正坐在床沿上和他下棋。迪西。李侧身躺着,他的头部、胸部、右肩和右腿都缠着纱布,面孔似乎是从白色石膏中刻出来的。他的眼睛布满粘液,从绷带的边缘渗出光亮的药膏。静脉注射管插在他的手臂上。
我跟警官打了个招呼,他起身向门口走去,并从衬衣口袋中掏出了香烟。
“我就在大厅,房门也会敞着。”他说。
我坐到床边。迪西的头搁在枕头上,他只能用一只眼睛斜视我。
“我就知道你会来。有些家伙就是值得信任。”他说。
“你的声音听来好多了。”我说。
“我现在正好有点精神,大概马上就会衰弱的。当我感觉到蜈蚣在绷带下面爬走时,医生就会来给我注射吗啡。戴夫,我需要点帮助。那些警察不相信我,我自己的律师不相信我,他们准备把我送到安哥拉。你看我这样,我能做什么,朋友。”
“他们不相信什么?”
“这个——”他试图用手指触摸后脑勺,“用手摸摸这儿,在绷带上感觉一下。”
“迪西,那是什么?”
“你做就是了。”
我伸手过去,用指尖透过绷带往里压。
“摸上去就像一卷硬币,是不是?”他说,“那是因为我醒来时,恰好有些家伙准备用一个起重机扳手砸向我的脑袋,但我恰好在他动手前逃掉了。接下来我能记起的,就已经是在水里了。你突然醒来时,看到过自己同时身处水和火海之中吗?我就是那样。在船舱下面有个用于舷外发动机的液化气罐,一定是它突然爆炸了,把所有东西都炸进了河里。燃烧的木板从支架上掉下来,水中全是热灰,整片该死的地方都是蒸汽在哧啦啦响着。我当时真以为自己下了地狱,伙计。”
他停下来,嘴唇绷成一条线。我看到泪水从他眼里涌出。
“接着,我看到了可怕的事。是那个女孩,你记得的,就是西巴吞鲁日咖啡馆里的红头发女服务生。她在火里,就像根大蜡烛一样,全身上下都在燃烧,悬在那些木板中间,在天空的映衬下剧烈燃烧。”
“我实在无法把这些从脑海中抹去,甚至喝酒的时候也不能。大概他们像对我那样,敲碎了她的脑袋。大概她已经死了。上帝呀,我一想到这些就无法忍受,伙计。她没得罪过任何人。”
我的手在裤子上擦着,呼了口气,想转身走出去,走到阳光下,走进刮风的早晨,走进悬挂着苔藓的橡树丛里。
“拿扳手的家伙是谁?”我问。
“和我一起工作的那些狗杂种呗。”
“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没必要看他的脸,我知道是他们。他们知道我准备把事情捅出去,像所有良知未泯的人那样。”